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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面王海:打假偶像和逐利商人

时代周报2020-12-29 17:19:091

从22岁年少成名到饱受“知假打假”争议,再到津成、南宁事件转身幕后、成为年入千万的打假公司老板——25年打假生涯浮沉,王海永远好斗,始终牢牢掌握着自己的人生。

这些天,王海因为整天看剧,视力下降得厉害。他不得不换上了10块钱一副的小孔墨镜,用来矫正视力。他最喜欢的一部美剧叫《纸房子》,讲述了一群劫匪抢印钞机的故事。“凭什么就你们能源源不断地印发钞票呢?”

离开聚光灯20载,7300个日夜,他自认没有丝毫改变,只是“在一些事情上学会了妥协”。如今,有人质疑他打假越发软弱,“总是规避关键问题、挑软柿子”。王海反驳,“你懂个屁!这叫理性的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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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海

大多数时间里,王海更像个商人。他很喜欢谈钱,每做一单“维权生意”,总会事先衡量成本、收益以及风险,并以此判断这笔生意“值不值得做”。他给自己定的打假“起步价”是30万,理由很简单:“我们的工作需要成本。”他把运营了12年的打假网站关闭了,理由是“缺少回报,浪费精力、资金”。

另一个王海此时正倚靠在沙发上,如布道者般向来访之人传授自己的打假理念,“骗子和韭菜”、“国家建设与社会责任”、“价值观与理念”,这是他口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他的手机屏保、微信头像,用的都是画家陈流的一张水彩图,描绘了钟馗打鬼的场面。王海说,这寓意“扫平魑魅魍魉,打掉所有虚假”。

事实上,在2020年底出手打假辛巴、罗永浩之前,王海这个名字已经被大多数人淡忘。70后、80后们需要努力搜索记忆,方能从历史的尘埃中打捞起那张戴着墨镜的脸;90后们则干脆不知其人。这个曾经领一时风潮的“打假第一人”,从22岁年少成名到饱受“知假打假”争议,再到津成、南宁事件转身幕后、成为年入千万的打假公司老板——25年打假生涯浮沉,王海永远好斗,始终牢牢掌握着自己的人生。

重新站回风口的王海47岁了,一笑,眼角都是细纹。他当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英雄,但也不像一个只为谋利的奸商。20年过去了,墨镜始终未被摘下:打假偶像和逐利商人,偏离任何一个,都不是真实的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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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面王海 时代周报记者 郭梓昊 摄

重回风口

“Westin来了!”西安某小区的6名维权业主代表一拥而上。在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到来前,小区部分楼层被断供暖。业主们认为,177万的锅炉补贴款被物业公司侵占了。突然有人疑惑:“这不是打假人王海么?最近网上很火的那个?”

王海摆了摆手,示意周遭噤声,“这是秘密行动,要低调”。因为无需公开面对媒体,王海私下不戴墨镜。他给自己取了个代号叫“Westin”,没想到还是被目光锐利的群众们认了出来。

哪里可能噤声。王海一坐下,业主们们就七嘴八舌开始诉说自己艰苦的维权经历。王海不说话,只不停地翻看一摞诉讼合同。“一张合同1000块,这里面一共近200份合同,离我的30万起步价还差不少”。一个半小时后,王海提着这叠沉甸甸的“支票”回到酒店。

面对“重新火起来”这件事,47岁的王海多少感到有些疲倦。12月21日,王海暂停西安的维权事件,飞往深圳调查罗永浩直播售卖的漱口水真假。这一周,他辗转3个城市维权,每天处理数百条委托维权的微博私信。

走在深圳市民中心附近的马路上,王海对曾经的打假对象如数家珍:“这边的饭店曾用日本鲍充当非洲鲍,被我们抓了现行”、“那边的整容医院卖假药坑人”、“还有这家酒店,卖的都是假茅台”……

即便一度消失在大众视野中,所发微博无人关注、评论区互动数为零,王海从未离开打假这一行。

“从个人角度上,我打假更多是自娱自乐,成就感是排在第一位的,”王海说“揭露罗永浩,很好玩”、“看到辛巴假人设被揭穿,太有趣了”。一旦谈及“你从打假中获得了什么”,王海就展露出一种几乎孩童般的执拗,似乎“天生爱与人斗”。

就靠这股执拗,这次复出,王海打得又准又狠。两个月前,一句“辛巴直播间的燕窝就是糖水”,彻底撕开了直播带货的遮羞布,辛巴帝国自此土崩瓦解。乘胜追击,他将直播电商形容成打假人的“富矿”,转而盯上“智商更高的骗子”罗永浩,从漱口水、兰蔻口红到流星项链,死磕老罗近一个月。

结果不尽如人意。除了引发老罗自爆所售羊毛衫掺假,这一次,王海没能再现打假辛巴燕窝时的高光时刻。饶是如此,前后打假两个重量级网红,王海已经赚足了噱头。各大社交媒体上,围绕王海的讨论达到了一波高潮。最常见的措辞就是:王海回来了。

各地媒体闻风赶来,询问王海盯上辛巴、罗永浩的目的。他回应得云淡风轻:“因为他们本质是骗子,我要揭穿他们的假人设。”

与此同时,质疑、谩骂伴随流量狂欢一同到来。王海的种种往事、旧闻被人再次提起、拆解、重构。“勒索犯”、“黑吃黑”……实名微博下,负面评价不断涌现。王海拂一拂尘,直言这些“都是水军”。他拟了份近200人的名单,向这些人一一提起诉讼并每人索赔一万。

12月27日,广州市场监管局开出罚单:对辛巴旗下公司罚款90万。快手官方则封禁辛巴个人账号60天。王海对结果并不满意,屡屡搬出法条来欲讨说法,“不较真,那就不是王海了。”刘殿林比王海大21岁,是最早跟随王海学习打假的众多徒弟之一。直到今天,早已单干的刘殿林说,他仍愿意叫王海一声“师傅”。

刘殿林清楚记得,第一次听闻王海其人是在1995年,“就是那一年,王海开始打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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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假时代

“王海乃山东一农民”,这是王安在《25年:1978~2002年中国大陆四分之世纪巨变的民间观察》一书中形容王海的第一句话。“缺乏社会经验,处事不够圆滑”,刘殿林如此评价青年王海。

出身草莽、性格冲动,成为青年王海最明显的两个标签。也正是凭借这两个标签,王海得以闯出一片天地。

上世纪90年代,王海火爆程度一时无两:一说到打假,没人不知道王海,人称“王海现象”。1998年克林顿夫妇访华,点名接见王海——山东农民王海,25岁就已攀至人生巅峰。

一切得从两副索尼耳机说起。

1995年,王海陪着考中央戏剧学院的亲戚来到北京,两人一同在河北大厦附近的旅馆住下。闲来无事,王海到东城宽街法律书店看书。彼时,中国第一部《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已经问世两年。在书店里,王海翻到了该法案的第49条:“《消法》新规定,基于惩罚性赔偿原则,凡售卖假货均损一赔二。”

王海瞪大了眼睛。“我是一个极其单纯的人,法律说什么我就信”,王海打趣说。他决定“以身试法”,随即跑到隆福大厦花170元,买了两副假冒的索尼耳机,开始艰难维权。

“先找消协、没找着。再找东城区工商局,对方说这归质检局管。结果质检局又把皮球给踢了索尼工厂。”王海干脆自己打车跑到索尼北京总部,好不容易得到索尼官方的假货鉴定结果,却被告知“无法给个人开具鉴定证明”。

一来二去,在京两天,花销已超200元——两副耳机就算加赔也才170元。王海心一横,索性一条路走到黑,让表弟再去隆福大厦买了10副耳机,并向工商局投诉。

同年8月,媒体报道了王海维权事件。舆论助推下,22岁的山东农民一夜间成了民间偶像:一个闪耀着正义光辉的打假英雄。那一年,亲戚没考上中戏,王海却火了,名字传遍大江南北。

3个月后,大量“职业打假人”在全国各地涌现,“王海事件”迅速升级成为“王海现象”。很难说清王海的成功是偶然还是必然,但在假货横行、国内产品质量合格率只有65.9%的1995年,他确实是第一个站出来高声疾呼的人。

“王海先生是众多中国消费者中,唯一一个被捧起来的”,与王海有过商业来往的打假人纪万昌认为,当时《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出台许久,民众维权意识却仍未苏醒,官方需要一个契机。王海现象的出现,是业界苦等的甘雨。就连消法之父何山都不禁感叹,“两年了,终于冒出了个王海”。

向工商局投诉8个月后,王海拿到了耳机的全部赔偿款共计1020元。“当时还是有些不服气,明明法律上白纸黑字那么写着,怎到了实操就走不通了呢?”但1020元在当时已是一笔不菲的收入,毕竟北京市民1995年的月平均工资才679元。这让王海意识到,“打假”也能成为一份“职业”。他开始主动搜索猎物,寻找商机。

“假货嘛,放眼整个商场,到处都是。”回忆当初,王海狡黠一笑。1995年10月,“愣头青”王海再度从青岛杀回北京,把当时各大商场闹了个底朝天。专挑假皮带、假珠宝等售价偏高的商品下手,王海一周内成功索赔8000元。

频繁进出商场4、5次后,王海发现自己被盯上了。从踏进商场的那刻起,就会有工作人员跟着,想买东西。对方就会及时制止。用的说辞倒是很统一:“对不起先生,这个货物已经有人定了,您不能买。”

单独行动不便,王海开始想别的办法。1996年,王海注册成立北京大海商务顾问有限责任公司,开始企业化经营,团队员工一度多达上百人。打假案件多了,得罪的人也多了。南方卖假货的在江湖上放出狠话,花20万买王海的项上人头;腰间的BP机整天响个不停,一看都是恐吓留言:速去八宝山!速进烈士陵园!

舆论的风向也变了。媒体开始对“知假买假”的行径展开批评,曾经站队王海的时任中消协秘书长助理武高汉公开表示:“从我个人来讲,从中国消费者协会来讲,都更喜欢4年前的王海,不喜欢今天的王海。因为4年前的王海是以自己的身份来参与打假,而今天的王海是以经营者的身份来参与打假。”

但王海不在乎,“人不能太完美,有点争议会更好”。他依然是打假行业里的NO.1,直到更大的争议出现。2000年,津成事件爆发,王海为此近乎身败名裂,最终黯然退出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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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风口,王海马不停蹄 时代周报记者 郭梓昊 摄

大闹南宁

20年过去了,江湖仍然有人记得津成事件。在王海打假辛巴、罗永浩的博文底下,“敲诈勒索”、“碰瓷敲竹杠”的评价,似乎成了王海挥之不去的职业污点。谈及此事,王海再度分裂为两个:一个称对此事已然释怀,“陈年往事、不值一提”;另一个却在聊至情绪激动时反复表示,“那就是个骗局、我是被设套了”。

津成事件是王海打假生涯的一道分水岭。

2000年,王海接线人举报,着手调查天津津成电线造假事件。随后两段录音相继被曝光:王海喊话津成100万“私了”;王海被一家造假企业雇佣,以枪手身份去打击另一家造假企业。王海气得够呛,当着津成人的面大喊,“我早晚把你全家都给抓进去”。

“当时话术不够规范,给人落了口舌”,20年后,王海依然尝试辩解。王海坚持认为自己没犯根本性错误,“首先我是以消费者身份起诉他的,走的是合法程序。其次,约定大于法定,既然津成选择走庭下和解,就算我漫天开价,要100万还是1000万,这都是合理行径。”

这番解释一无用处。当老百姓发现打假英雄还要以此谋生时,情感上产生的强烈反差往往足以淹没理性。参加过1996年《实话实说》“王海话题讨论”的社会学家周孝正后来反思,“把公正寄托在某个人或者某个‘英雄’身上,而不是靠自己的力量去争取,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 。”

“王海也是个骗子,是个披着打假外衣赚钱的商人。”短短数月间,王海成为媒体口中“黑吃黑”的典型。同年,因为代言、夸大宣传一款保健产品,他被重庆市工商局立案调查,并被消费者以欺诈罪起诉。随后,王海又被人民网点名批评,称职业打假“利益驱动,无关正义”。

“舆论全是一边倒地指责他,之前我们一直当成战友的媒体又接连踩上一脚。当时王海才27岁啊,一个年轻人身上得承担着多大的压力。”在刘殿林看来,津成事件仅仅是个开始。后来爆发的南宁事件,彻底让王海陷入崩溃。

2000年9月,王海称从有关人士的口中获取了津成私了的证据。“一想到要出口恶气,精神高度兴奋、一周没睡,又喝点酒”。那时王海刚好在南宁出差,钱包丢了,没有现金支付车费。他试图借钱,从所住酒店的门童到大堂,90分钟里,王海只筹到了10块钱。“堂堂南宁国际大酒店,几千块的押金都交了,连十块钱的账都不赊”。借着酒劲,王海把酒店大堂的桌子砸了个稀烂。

据王海回忆,当时稍微清醒过后,自己就打电话报了警。但到警察局后,自己又与赶来的记者发生了冲突,“把警察局给砸了”。此事曝光后,“大弟子”刘殿林与一众打假人前往南宁声援王海,却被媒体以“抢夺职业打假人头把交椅”写进了新闻稿里。

当天赶到现场的刘殿林目睹了王海的狼狈,“双手被拷着、满嘴说着胡话”。回酒店的路上,刘殿林有些痛惜,“这还是王海吗?怎就成了这样子?”同行的朋友劝,你就当他疯了吧。数天后,王海“雨中裸奔”、“练气功走偏”等新闻标题,出现在各大新闻网站的头条。

事后,恢复理智的王海以精神躁狂自辩,甚至透露,“我付了1400元赔偿金给酒店,又自愿进了精神病院。”如今谈及,他又否认了“自己得病”这一说法,倒对住进医院念念不忘。“呆在医院的那一周,是津成事件后我最轻松的一段时光。喝着家人送来的人参鸡汤,住着独立的大单间病房,每天作息规律……”

没有人知道王海内心的真实想法。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众人眼中的“愣头青”,终于狠狠撞了一回南墙。

当年9月24日,王海从南宁给各家媒体发了一份书面解释,称今后不再从事“以怨报怨式”的个人购假索赔活动。两天后,他离开了南宁这座是非之地,转身成为王老板,经营4家打假公司。

自那以后,周围的朋友感觉,王海变得“低调、谦虚、说话小心翼翼。”。王海不这么觉得,他自称,在那次事件中得到的唯一教训是,喝酒会误事。“无论碰上什么场合,我都是滴酒不沾,能推则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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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海和他的工作伙伴 时代周报记者 郭梓昊 摄

依旧烦恼

“天蝎座天生就爱管闲事”,王海如此评价自己。遇到交通堵塞,他会站到大马路中央充当交警指挥交通;看到火车站有人抽烟,他会假装工作人员严词制止。“很奇怪是吧?但我现在不这么干了,这种事该留给专门的人去做。”

王海将其称作一种微妙的转变,是自己变得更成熟的体现。旁人再难从他身上窥见情绪的波动,即便有,也转瞬即逝。众多采访过他的媒体,都以“墨镜背后看不清的眼神”来形容这种神秘感。

“人的一切行为都是交易。打假、夫妻关系……都是一种交易。”说话间,王海戴回了那副小孔墨镜。某种程度上,王海不愿摘下的墨镜以及近乎冷酷的“交易论”,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被现实击溃后,为自己编造的一层保护网。

王海有两部手机,他拒绝谈论家人,完美地隔绝了工作与生活。但无论如何隐藏自己,王海的烦恼就在那里。

王海曾说,“打假为挣钱,是人们对我最大的误解”。他并不否认打假赚钱的事实。1995年,中央台记者哈文问王海:“你看莆田系骗子都开上两辆豪车了,一台载老板、一台载保镖。什么时候打假人才能开宝马坐奔驰?”这句话被王海记到了现在。“人们只看到打假人年入千万,却看不到骗子月入过亿。如果我真要挣钱,还不如当骗子。”

1995年11月24日,王海如日中天,他在京城赛特俱乐部发表演讲称:“我很困惑,难道我做一件于国于民有益的事情错了吗?”时隔25年,这种困惑依然在。

2018年,王海团队曾花5万元买了数十瓶假茅台,寻求退一赔十,最终遭遇败诉。法院判决书上写:“你不是法律意义上的消费者。”这让王海有些气愤,“大众认为你知假买假,动机不纯,却不知道这种行为在客观上保护了售假。”

因为不被理解,王海决定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布道者,向外界传递自己的理念。

2017年,王海计划收徒数十人,每人出一万块教导费。他兴致勃勃地准备授课内容,讲着讲着就败了兴。“这些人只关心怎么赚钱,只会问能不能给个打假线索、买什么东西能退一赔十......”

一个月前,徒弟吴峰(化名)因绩效分配问题申请劳动仲裁,把王海的深圳团队告上了法院。“那些笨货!有本事你就把对方说服嘛。不接电话,像个小孩子一样,算什么事儿?!”双方都是王海亲手带出来的人,本该关起门来自己商量,王海叱责,“把脸都丢外面去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王海立下了一个规矩:索赔金额达到百万,才有资格说是我王海的弟子。徒弟们抱怨:交一万块换来4个ppt、几次线上指导,这划算吗?

在王海看来,符合他要求的“得意门生”,只有刘殿林一个。但就算是刘殿林,也曾与王海“割袍断义”。2000年3.15前夕,刘殿林召开新闻发布会,“举‘王海’旗帜,反王海其人”。“当时王海为了强调自己公司发展,否定个人打假的存在意义,这是理念上的冲突。”刘殿林如此解释。王海则认为,一切皆源于利益冲突,刘殿林等一众打假人之所以“反”他,关键在打假莆田系药物”淋必治“失利,损失了30来万,他们需要拉上自己填补亏空。

“人年纪大了,就会念旧”。4年前,和王海一起调查津成事件的记者尹鸿伟因淋巴癌病逝。王海说自己怀念他,“下个月,我们计划到昆明,去他的墓前献花”。

25年闯荡江湖,浮沉之间,王海坚信:“要学会适当的妥协,活着才能成为建设者。”

责任编辑:张亚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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