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计界地震：德勤PPT举报事件发酵 牵动了谁的神经？

德勤北京一组的一名员工在2月3日晚将一份50多页的PPT文件群发公司邮件，举报了4年工作期间各种不合规的人和事。从目前曝光出来的内容来看，不乏国内上市企业。涉事的员工，不但含有高级经理、高级审计员，甚至合伙人也参与其中。

2月5日，德勤回应称已对此开展全面调查，未发现任何证据影响审计工作的充分性。

2月4日晚深夜，“德勤”突然成为社交平台热搜词，这背后是德勤PPT举报事件发酵。

2月3日晚上，网传德勤华永会计师事务所（特殊普通合伙）北京分所审计一组的一名员工将一份长达55页的PPT文件群发公司邮件，举报了4年工作期间各种不合规的人和事。

从目前曝光出来的内容来看，不乏国内上市企业。涉事的员工，不但含有高级经理、高级审计员，甚至合伙人也参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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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据凤凰网财经报道，其得到一份署名为“YW”（编者注：YW即德勤事件举报员工的代号）的“致歉信”。YW致歉信称，“德勤管理层和RRG（德勤声誉与综合风险管理部）的所作所为已经逾越了审计道德底线。”

在信中，该员工写道：“今天的这份举报材料，我也想了很久，到底应不应该将它公之于众 。”对于举报的初衷，该举报人表示：

“如果公布，会影响公司某些人的利益 ，甚至某些客户的利益 ；但是如果不公布，那么职业道德何在？作为报表预期使用者的更广大的社会公众的利益又由谁来负责，而我们审计工作的初心，不就是为作为报表预期使用者的更广大的社会公众的利益负责吗？否则，我们所做的审计，意义何在？难道，仅仅是为了会计师事务所合伙人口袋里每年增长的那点利润吗？”

根据PPT资料，举报人分别以自己举报和转述他人举报的方式，举报了德勤在审计过程中的“放飞机”、未执行该抽凭程序等违规行为。其中，涉及中国外运（601598.SH，00598.HK）、博奇环保（02377.HK）以及曾经因虐童事件为大众所知的红黄蓝（RYB.N）三家上市公司。

2月5日，一位德勤市场部华北区人士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今天会统一发出正式声明。

2月5日中午，德勤发布官方声明称，我们注意到，目前在社交媒体平台上流传有关德勤北京在2016年和2017年个别审计项目的若干质疑。事实上，本所先前收到一名员工通过内部渠道报告的相关事项，并且已对此开展全面调查，未发现任何证据影响我们审计工作的充分性，因此相关审计工作支持我们的审计意见。我们会对收到的任何质疑进行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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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黄蓝再遭举报：送审计美容卡求掩盖问题

关于红黄蓝，外界比较熟悉的是2017年爆发的“虐童事件”。当年11月底，“红黄蓝”旗下北京市朝阳区某幼儿园发生孩子遭幼儿园教师扎针、喂不明白色药片的恶性事件。该事件引发巨大的社会舆论，涉案幼儿园教师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1年6个月。

而举报人所涉及的违规审计事宜，就发生在2017年。

举报文件中提到，在2017年6月19日-2017年6月23日期间，德勤审计红黄蓝教育公司时，审计项目成员张曌末在审计现场并未分配并复核抽凭工作，随后，举报人在抽凭过程中发现先前许多底稿中的日期和金额与实际凭证不一致，在询问项目成员张曌末后，得到的回复是：“不用那么仔细，随便填填就行”。举报人再次询问，如果金额对不上怎么办？张曌末回复直接打Y(相符）就行，并表示之前自己很多底稿中的抽凭工作的日期和金额都是随便填写胡乱编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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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人还强调，此后张某曾教唆其将底稿中多处“凭证信息是否相符”栏目全部填“Y”（即：全部相符，而实际并未执行该抽凭程序），并乱填凭证编号，以及多处金额不符全部填写相符。在PPT后，举报人附上了详细的聊天记录等证明。

而在举报人转述已离职前同事的举报内容中，主要提到了两点内容：

1、 红黄蓝下属北京培训学校的管理费用基本为高管和董事长孩子在海外消费的报销，比如：大量管理层出国购物、奥特莱斯消费、创始人儿子在纽约高消费、学习高尔夫等费用。德勤经理即合伙人在前一年的审计中发现了这一问题，但在接下来的上市审计中却将这项内容识别为不重要且低风险科目，只是进行简单的复核。审计完全流于形式，对投资人及股东极其不负责。

2、 红黄蓝项目合伙人单莉莉收受红黄蓝价值几万元的美容卡，并在第二年的红黄蓝项目上涨审计费，请德勤帮忙掩盖红黄蓝的一些问题。

针对第一条内容，据凤凰网财经查阅红黄蓝年报发现，2016年，红黄蓝的市场、销售、管理费用合计934.6万美元，而2017年，这个数字是2019.2万美元，增长幅度为116%。对此，每日经济新闻的一篇报道中曾经提到，红黄蓝当时曾解释费用的上涨主要是针对直营园员工和加盟园监督队伍的补贴得到了上升。

针对第二条内容，据凤凰网财经查阅了红黄蓝2017-2019年的年报，发现，2016年，红黄蓝支付德勤的审计费用是24万美元，2017年这个数字突然暴涨至152万美元，2018年为133.2万美元，2019年为120.1万美元。而2020年，最新消息显示，红黄蓝的审计所从德勤换成了毕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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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查询，目前红黄蓝主要高管及董事为其创始人史燕来和曹赤民，二人1999年合力创办红黄蓝亲子园，2001年又一起创立北京红黄蓝儿童潜能教育娱乐有限公司，2003年创办红黄蓝幼儿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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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奇环保疑涉“德勤举报审计违规案”

举报文件中还提到：2016年度审计中，博奇项目在山西阳城审计监盘中发现普遍性的存货减值迹象，很多库存实际已经达到减值标准，然而德勤经理朱某不相信该同事所发现的这一事实，拒绝计提减值准备，并派人重新监盘，得出被审计单位存货不存在异常的报告，严重违背审计职业道德。并可能牵扯出许多其他隐藏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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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件信息还显示，举报人已将该情况于2020年12月14日举报至中国证监会，将视情况举报至其他监管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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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该文件的真实性，以及文件中所列举的违规审计事项，凤凰网财经根据其官网电话联系到了中国博奇环保（控股）有限公司的一位内部人士。

该内部人士对凤凰网财经表示：“没有听说这件事，不了解相关情况，自己不代表公司回应。”

天眼查信息显示，中国博奇环保（控股）有限公司成立于2015年1月30日，注册地址在开曼群岛，是一家主要从事提供烟气处理综合服务的投资控股公司。

股权穿透信息显示，博奇环保全资控股北京圣邑天成环保科技有限公司，北京圣邑天成公司又分别以99.37%和100%的股权控股北京博奇电力科技有限公司和北京博圣环保科技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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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3月16日，博奇环保在港交所上市，证券代码为02377，目前总市值为15.11亿港元。截止发稿前，其股价为1.5港元/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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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据凤凰网财经了解，目前博奇环保的核数师为安永会计师事务所，而此前14年，德勤德勤会计师事务所一直是博奇环保的核数师。

2020年5月11日，博奇环保曾发布公告称：董事会建议，在德勤关黄陈方会计师行自公司将于2020年6月12日举行的股东周年大会结束起退任后，不续聘其为本公司核数师。

原因为：公司与德勤未能就本公司截至2020年12月31日止年度的审计费用达成共识，及为维持核数师的独立性及客观性并维持良好的企业管治水平及风险管理，董事会认为，此为更换公司现任核数师德勤(其已任职14年)的适当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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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奇环保2018年上市前在港交所提交的财务资料显示，举报文件中提到的2016年，博奇环保的营收为13.5亿元，净利润为1.52亿元，德勤为核数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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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2月5日），据《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致电举报信中提及的港股上市公司博奇环保（02377.HK），求证涉及德勤PPT举报内容是否属实。博奇环保方面接电话工作人员表示不知道，而被问及公司目前是否有跟德勤联系，对方则表示，暂时还没有。

博奇环保于2018年3月在港股上市，记者注意到，截至今日10点39分，博奇环保股价下跌4.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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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人：德勤在审计中国外运过程中“放飞机”

举报人重点痛斥了“放飞机”这一违规审计行为。所谓“放飞机”，在审计工作中，主要是“审计程序未执行”，在底稿上写自己没有做过的审计程序。

中国外运是招商局集团物流业务统一运营平台和统一品牌。该公司于2003年2月13日在港股上市，2019年1月18日登陆上交所上市，是“A+H”两地上市公司。根据Armstrong & Associates, Inc.发布的2020年度全球货运代理TOP25、全球第三方物流Top50排行榜，中国外运在全球第三方物流和货运代理服务分别居全球第八名和第四名。

从中国外运2016年年报来看，彼时德勤是其审计机构，当年涉及审计费是550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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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PPT可知，举报人所披露违规事宜主要发生在2016年至2018年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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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人大篇幅提及其重点参与的在2016年11月7日至11月25日期间中国外运2016年度审计违规事宜。举报人指出，德勤相关人员的行为已严重背离审计职业道德。具体如下：

1、审计现场负责人吴梦之要求举报人直接把抽凭的样本发送给中国外运烟台公司的财务人员，让其填完相关信息之后直接发给他们（即：审计程序未执行，放飞机），并叮嘱这件事情只能电话说，不能发邮件留下证据。

2、审计员刘晓旭将自己负责的抽凭样本表直接发给青岛仓码财务人员许梅，要求其直接填写完毕后返还，并未执行相应审计程序（放飞机），随后青岛仓码财务人员许梅将填写完毕的抽凭样本表返还给刘晓旭。刘晓旭向举报人透露：审计工作中放飞机的情况很普遍，抽凭一般查不出问题，不需要认真抽凭，可以适当放飞机。

3、进行中国外运山东有限公司场站事业部的执行凭证工作时，举报人再次被审计团队要求放飞机，命令其将样本表格直接发给中国外运工作人员，并让其填写完毕后发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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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人指出，有举报事件中的仍在职的涉事人员仍在从事A股、H股及美股的审计项目工作。以上关于德勤对审计质量问题涉事人员的姑息纵容和包庇隐瞒的行为，严重破坏国内外金融市场秩序，影响审计报告质量，为国内外报表预期使用者的投资决策带来巨大风险。

举报人表示，已将相关举报材料提交给中国证监会、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香港证监会等监管机构。

据东方财富Choice数据统计，截至2021年2月4日，德勤为60家A股上市公司、326家港股上市公司及至少39家其它中概股提供审计服务。

网友热议

PPT公布之后，网友的关注点却似乎“歪”了——相比举报事实本身，更多网友纷纷表示，这个举报文件逻辑清晰，论述充分，写得很好。

那些年，德勤的被罚记录

2020年9月，英国审计监管机构周四宣布，对德勤处以创纪录的1500万英镑（折合成人民币约为1.3亿）罚款，因其对被惠普收购的软件公司Autonomy的审计工作存在“严重和连续的失误”。2011年，Autonomy被惠普以110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但一年后惠普声称在收购过程中遭到财务欺诈，被迫减记了88亿美元的资产。

2018年，美国司法部宣布，德勤美国已同意支付1.495亿美元来和解其由于Taylor，Bean &Whitaker（“TBW”，破产前曾是美国第十二大抵押贷款公司）审计失败而遭受的司法部指控。德勤曾担任TBW的外部审计师，并在2002年至2008年期间为TBW出具无保留审计报告。但在这段时间内，TBW参与了一项长期存在的欺诈计划，财务报表未能反映其严重的财务困境。

2016年12月，美国审计监管机构对德勤巴西分公司开出800万美元的天价罚单，理由是在2010年德勤对其巴西客户———拉美规模最大的廉价航空公司出具重大虚假审计报告，试图通过不恰当更改文件来掩盖违规行为，且提供虚假证词。据悉，这是该机构当时有史以来开出的最大的一笔罚款。

2016年11月10日报道，德勤英国所及该所合伙人John Clennett在对英国飞机部件制造商Aero Inventory公司2006、2007及2008年的年报审计中出现疏失，被英国财务报告委员会(FRC)分别处以400万英镑(约500万美元)和15万英镑的罚款，罚款金额创下当时对审计师处罚金额的最高纪录。

2013年9月10日，德勤被英国审计监管机构FRC处以1400万英镑罚款，原因是德勤在为已破产的英国汽车制造商MG罗孚集团(MG Rover)提供顾问服务的过程中未能控制利益冲突。

（文章综合自界面新闻、凤凰网财经、新浪财经、21财闻汇、Career In 投行PEVC、投行那些事儿、财会信报等，不代表《财经》观点。）

责任编辑：何中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