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鸣辞职,没那么简单
张一鸣辞职,没那么简单
撰文 / 何畅 周享玥 郑亚红
事情发生前,没有任何征兆。
5月20日早上10点08分,许多字节跳动的员工刚刚坐在办公桌前,邮箱里就收到一封重磅邮件,他们的CEO张一鸣,以全员信的形式宣告了自己的“退休”。
在信中,他说自己有一个不一样的想法,“卸任CEO的角色,放下日常的管理工作,作为公司创始人,聚焦到远景战略、企业文化、社会责任等长期重要的事情上去”,同时他的老搭档,字节跳动联合创始人梁汝波接任成为新任CEO。
之所以选择“退休”,简单说,是他觉得现在的自己跟不上公司发展了,“过去几年都在吃老本,2017年前还能保持关注机器学习技术的新进展,近三年已经没有太多学习了。”
上一个突然退休的巨头CEO还是黄峥。几乎是同样的戏码,2021年3月,在发布新一季财报之时,拼多多创始人黄峥宣布退休。而在那份财报成绩单中,拼多多平台年活跃买家数达到了7.884亿,正式超越阿里的淘系,成为中国用户量最大的电商平台。
伴随着他们一手创建的新互联网帝国的形成,41岁的黄峥和38岁的张一鸣创下了互联网大佬“退休”的新纪录。只是对张一鸣而言,在正式退休之前,他还得有的忙。
在人生巅峰选择退休
对一些字节跳动的员工而言,张一鸣的退休,并非全无预兆。
AI财经社独家获悉,张一鸣的最后一次OKR发布是在去年11月至12月间。他提到了TikTok的挑战,以及海外电商、2B战略这些公司的新业务方向,还有抖音、今日头条、西瓜视频等成熟产品要继续提升创作者渗透这种日常工作。
步入2021年,张一鸣的OKR更新就暂停了,就像他在内部信中所说的,好多员工跑去问他,“从今年开始没有更新双月OKR。”
回过头来看,2020年或许是张一鸣与字节跳动的分水岭。
把时间回拨到去年3月,字节跳动八周年活动中,张一鸣亲自宣布了组织升级,而他本人出任字节跳动全球CEO,当时他的目标是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欧美和其他市场。
彼时,字节跳动的全球员工数突破了10万人,在人数规模上甚至超越了腾讯。而在这之前以及之后,光对外公布过的字节跳动组织架构大调整就不下五次,且涉及人员多为核心管理层,彰显着这家公司凶猛的进化态势。
TikTok在海外市场的全面进阶给张一鸣聚焦海外提供了底气,仅2019年,TikTok全球用户数增长就达到了6.14亿,保持着一骑绝尘的姿态。市场调研公司APP Annie预测,TikTok的活跃用户量有望在2021年达到12亿人。APP Annie的最新数据还显示,TikTok的月均用户使用时长在2020年首次超过了Facebook。
TikTok无疑是张一鸣的骄傲,也是其职业生涯的巅峰。
在资本市场上,TikTok的母公司字节跳动同样气势汹汹,今年3月传出上市传闻后,其估值在两周之内从2700亿美元涨至4000亿美元。一年多以前,这一数字仅为1000亿美元。
只是这场资本盛宴最终没能如约而至,2021年4月23日晚间,字节跳动官方发布消息称,公司暂不具备上市条件,目前无上市计划。
又过了不到一个月,就传出张一鸣要卸任CEO的消息。
实际上,张一鸣的退休想法萌生早于这个消息之前,今年3月,张一鸣就优先和公司内部员工碰了碰,新的接棒者获得了大家的广泛支持。
与黄铮的选择颇为相似,张一鸣的继任者梁汝波,也是其非常信任的左膀右臂。
梁汝波和张一鸣是南开大学的同窗关系,不仅一起创立了字节跳动,还在更早之前一起创立了聚焦地产业的网站九九房。十余年的交情,让张一鸣可以放心的把公司交给梁汝波。就如他在内部信上所说的,“公司创立以来,从采购安装服务器,接手我写了一半的系统,重要招聘、企业制度和管理系统建设,很多事情是他协助我做的。”而二人的工作交接也将一直持续至今年底。
在一位接近字节跳动的人士看来,张一鸣做决定一向理智,由梁汝波接任CEO一职,一个重要的原因可能是后者“相对可控”,换句话说,张一鸣并不是彻底放手,他始终是那个做决定的人。
悬而未决的难题
不过,在张一鸣正式“离开”前,还有一个重要的难题摆在他面前,字节跳动依然深陷在悬而未决的国际化难题里。
前不久腾讯科技刊发的一篇报道里,描写了2020年初夏究竟是什么让这家中国公司得罪了特朗普。
报道中称,2020年6月底,特朗普计划了他的一个竞选活动,并表示将在一个中心举行集会,那里的座位能容纳19000名观众。而几百名青少年和流行音乐迷在TikTok上发起一场行动,他们呼吁用户们加入,注册免费门票而不参加活动。到了集会当日,特朗普才发现出席者很少。这让他感到自己被耍了,特朗普无法将枪口对向一个个用户,而是调头瞄向了TikTok。也由此,字节跳动被拽进了这场漩涡中。不到两周后,特朗普政府公开表示,美国正考虑禁止包括TikTok在内的中国社交媒体应用。
后来发生的故事大家也知道了,TikTok在美国面临要么被封、要么被卖的艰难境地,微软、甲骨文和沃尔玛等本土巨头加入竞购当中来。
一些细节表明,特朗普的针对难以站得住脚。在上述报道中,一个前美国商务部高级官员表示,行政命令在签署前白宫从未咨询过美国商务部。商务专家们开始调查后,疑惑就更多了,“在存在国家安全风险的应用和设备领域,TikTok排名第几?我得告诉你,它在名单上排得很靠后,”一位美国商务部前官员说,“还有其他更紧迫的优先事项。我们很多人都很困惑,为什么这个问题值得特别关注。”
随着9月中旬之后,接连赢得对特朗普行政命令的诉讼,以及大选尘埃落定,字节跳动才获得了一些平静的时刻。但目前TikTok的一系列事项仍悬而未决,它的上市步伐或许也受此拖累。
4月30日,TikTok宣布了新任首席执行官周受资的任命。他此前在小米任职,曾担任CFO、国际部总裁,协助小米IPO。有人分析,这或与字节跳动准备上市有关。但之后,字节跳动否认公司上市。
天平的另一端
字节跳动的国际业务与国内业务就像天平的两端,当一端出现问题,另一端不可避免要受此影响。
TikTok遭遇挑战的同时,以抖音为代表的字节跳动国内拳头产品也在试图再次复制“大力出奇迹”的神话,以支撑整个字节跳动的增长。
近几年,抖音和今日头条两大王牌产品,为字节跳动这台令外界艳羡不已的“印钞机”提供动能,将每年的营收都拉出了倍数级增长。
据网上曝出的数据,2016年,字节跳动营收尚为60亿元,2017年涨到160亿元,2018年突破500亿元,2019年更是被传突破1400亿元。而在2020年,据外媒报道,字节跳动的营收达到了2400亿元。其中,仅广告收入就达到了约1800亿元,而抖音贡献了近60%。
只是随着字节跳动的不断壮大,似乎其也已经离自己的业务天花板越来越近。
事实上,不管是今日头条,还是抖音,从某种程度上说,都已经呈现出了一种增长焦虑。
早在2019年中旬的CEO面对面会上,张一鸣就曾坦言,如果没有搜索场景的拓展和优质内容,今日头条的增长空间可能只剩4000万DAU。而据第三方数据平台QuestMobile显示,2018年8月至2019年8月,今日头条的日活用户不仅没有增长,反而有所下滑,从1.2亿滑落到了1.15亿。
作为字节跳动最大收入来源的抖音,同样也有着自己的焦虑。
2020年9月,字节跳动中国区CEO张楠曾在活动上披露,抖音的日活跃用户(DAU)已经超过了6亿(含火山、极速版)。但在3个月后,这一数字被继续延用在了2021年1月5日发布的《2020抖音数据报告》中。
另据此前网上公开的一份《字节跳动2021年目标访谈纪要》显示,抖音主站和极速版的春节峰值约6.4亿,春节后则回落到6.1-6.2亿左右,用户增长相对去年明显放缓。而字节跳动对抖音2021年的预期目标是达到6.8亿日活,较2020年的日活量相比仅上涨约13.33%。
事实上,自去年底开始,抖音内部就有预判,2021年增长会相对困难。张一鸣也曾在年会时坦言,抖音如果2021年末在消费、直播、社交上没有大的突破,则整体增长会严重放缓。
字节跳动对此心知肚明,于是,外界可以看到的是,近一两年间,字节跳动正以不设边界的方式疯狂向外拓张,上线“全量”搜索广告对标百度,开启抖音电商和支付挑战阿里,杀入本地生活叫板美团,并在教育、游戏等多个领域动作频频 ……而背后的原因之一,都是为了寻找一个新的增长点。
抖音一如既往地成为了字节跳动“望子成龙”的重点对象,被寄希望成为一款能够兼顾电商、支付、本地生活、社交等多个领域的“超级APP”。
抖音之外,字节跳动也在寻找更加多元的变现方式,试图将手中的流量精准匹配到游戏、教育等地方。值得注意的是,在今日头条、抖音之外的第三个增长点尚未出现的背景下,字节跳动还在不断向外拓宽边界。2021年3月,字节跳动就曾被曝出投资自动驾驶、芯片,甚至还投资了一家口腔护理公司。
这或许会是张一鸣在“退休”前的遗憾,在2021年内,没有带领公司打造出下一个可以比肩抖音的王牌产品。甚至,一直到他退休,抖音依旧是抖音,他所期望看到的超级APP,恐怕还需要时间去探索。
难治的大公司病
还有一些问题也是张一鸣在这短短半年的交接时间里完成不了的。
比如管理问题。飞速奔跑的字节跳动,仅用了9年时间,就在员工数量上超越了成立已近23年的腾讯,而相对应的管理问题也越来越严重。
一位曾在字节跳动HR部门工作过的人士告诉AI财经社,在日益庞大的体量面前,企业文化的稀释难以避免。“很简单,就是因为人太多了。”
以至于团队内部也好,团队之间也罢,或多或少地存在一些沟通上的壁垒和问题。多个团队在做同一件事的情况时有发生,至于为什么这些项目需要如此多的人参与,就连张一鸣也不知道答案。
冗余的弊端正在显现。首先是内卷严重,业务的争抢与攀比。当两个团队所涉及的业务出现重叠,双方都希望自己是做得更出色的那一个,但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内耗,“坦诚清晰”沦为一纸空谈。
“比如今天你与我都认为某一件事情应该由自己来做,其他人不合适,那么这就会导致我们各自拼命规划,到最后却会发现依然要依赖其他团队的配合,经常因为分工不够明确扯来扯去,而且彼此防备,信息共享并不畅通。”一位字节跳动前员工告诉AI财经社。
然而,快速更新和迭代的OKR迫使这里的每个人不得不全力奔跑,以求获得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绩效——这是决定晋升和涨薪的关键因素,关系到非常现实的考量。
为了获得协调与配合、更好地推进个人OKR,在部分一线业务团队中,“向上管理”变成了必备技能,而这原本是与字节跳动企业文化相悖的行为。前述字节跳动前员工提到,与上游团队拉私人关系、请客吃饭只是相对温和的举动,更有甚者,会“将脏活累活推给其他人,自己抢好活”,乃至互相甩锅,撕来撕去。“大家都为了自己的绩效费尽心思,身处其中,即使你不这样对别人,也无法保证别人不会这样对你。”
另一方面,无休止的会议、花里胡哨的PPT等形式化内容越来越多。一位字节跳动员工回忆,自己在某个下午先后被拉进了三场时长在1小时以上的会议,参与者只有3个人,讨论的内容也并不重要,“明明在工位用几分钟就能够说完。”
张一鸣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些。有员工在字节圈感慨,两年前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现在需要3-5次会议、更改2-3次文档才能说得更稀里糊涂,可问题是老板就喜欢这个调调。这条评论下,有一条张一鸣的回复:“谁喜欢了,都快烦死了。”
在字节跳动9周年年会上,张一鸣念了一段从员工双月会汇报中摘录的内容,字里行间充斥着“闭环”、“链路”、“赋能”等“互联网黑话”。“我们的很多重要决策并不需要那么多复杂的描述。”他说道。
在员工眼中,张一鸣是一个认真且务实的人,有很多自己的思考,和很多讲话时照着稿子机械性朗读的CEO相比,他更倾向于将内心真实的想法直接表达出来。前述字节跳动员工形容他“就是一个普通的直男程序员”。
但谁都知道,张一鸣再也不是一个普通的程序员,他拥有数百家公司的实际控制权,是字节跳动这艘巨轮实实在在的掌舵者。他的苦恼在于,随着忙碌的工作占据了太多时间,放空成为了一种奢侈。一如他在内部信里说的那样,“每天要听很多汇报总结,做很多审批和决策,容易导致内部视角,知识结构更新缓慢。”
管理是CEO角色必须完成的功课,张一鸣自认为不是一个成熟的管理者,他选择退后一步,将接力棒交给了和他两度携手创业的梁汝波,后者不仅是他的大学同学,也是他口中那个在改进日常管理,保障公司健康发展方面“比我更合适的人”。
放眼整个行业,包括美团、小米等在内,迈向下一个十年的中国互联网公司都在深化管理、加强人才梯队建设——人才即是未来。对字节跳动而言,在业务与规模持续扩张的同时,如何保证沟通与流程的高效透明、维持人才流动的健康性、确立员工的归属感将是一个长期性难题。值得注意的是,自2020年起,梁汝波即开始负责字节跳动的人力资源和管理等工作,这一时期正是字节跳动急剧变化和人员激增的一年。
梁汝波要面对的则是一个机遇与困境并存的字节跳动,坐拥流量蓄水池绝不意味着高枕无忧,无论是外界环境、萌芽中的新业务还是亟待改进的管理都要求他投入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灵魂人物暂时转身,字节还能否继续有力地跳动?
答案无人知晓,就连张一鸣也只能模糊的说上一句——“以十年为期,为公司创造更多可能。”
责任编辑:张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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