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黑人民主党副总统候选人哈里斯有多“黑”？

原标题：美国黑人民主党副总统候选人卡玛拉·哈里斯有多黑？

美国总统候选人拜登（Joe Biden）在接受一个黑人主持的电台采访时，说了一句引起争议的话：“如果你不投票给我，说明你不是黑人。”之所以引起争议，是因为拜登潜台词里，是黑人就要投票给他的这种想当然地把黑人族群当成没有个体意志的一个整体的想法，让一些黑人选民感到被冒犯。拜登的说法，是所谓认同政治（identity politics）的一种表现：你在族群上属于黑人，你就应该如何如何。不过，当他在黑人群体的压力下选择了黑人副总统候选人卡玛拉·哈里斯（Kamala Harris，中文名贺锦丽）时，黑人团体普遍很兴奋，认为这是黑人族群的又一个突破。这种压力与这种兴奋的基础，恰恰也是认同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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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里斯被选中，与最近的“黑命攸关”（Black Lives Matter）运动风起云涌相关。拜登喜欢宣示他与黑人的紧密联系：他确实参与了很多黑人平权运动的工作，协助第一个黑人总统的当选和工作，而南卡罗莱纳的黑人在民主党初选时对他的支持，也是他成为民主党总统候选人的关键因素之一。但他和哈里斯都是民主党里的温和派，与所谓进步派（progressives）的立场很不一样，也不同意很多黑命攸关运动里的激进主张，比如取消警察经费（defund the police）等等。并且，哈里斯也参加了民主党总统初选，但很早退出，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为了在众多温和派中脱颖而出，尤其是要跟当时的领先者拜登区分开来，她努力把自己打扮得更“进步”，但并不成功。她不成功的其中一个因素，是她在加州做地区检察官乃至加州的总检察长期间，政策比较偏向警察与所谓的法律与秩序（law and order），或至少明显不是倾向于激进的进步派的。也就是说，她的立场跟黑命攸关运动中的激进派以及广义的重视黑人权益、要求激进的体制性变革的进步派存在重要差别，知道这个背景的话，会让我们琢磨，哈里斯到底够不够“黑”？

另一个她不够“黑”的地方，在于她不是纯粹的美国本土黑人。她的母亲来自印度，是留学生。她的父亲虽然是黑人，但是出生在牙买加的黑人，也是留学生，后来还成为斯坦福大学的经济学教授。抛开她的印度血缘不说，美国有评论者曾经感叹过，在美国混得出人头地的黑人，相对很大比例（相对于他们在黑人总体中的比例）的是这样的新黑人移民的后代。当年当将军、做美国国务卿的鲍威尔（Colin Powell），父母是牙买加移民，有黑人和白人的血统。后来更著名的奥巴马，大家都知道，母亲是白人，父亲也是来自肯尼亚的留学生。所以，虽然都是黑人，但是其中有着不同度数的黑。这让我想起讲新泽西意大利黑帮的电视剧The Sopranos里面，新泽西黑手党老大的老婆抱怨主流关于意大利裔美国人的偏见，总把意裔美国人看作是黑帮成员。她参加了一个意裔美国人的论坛，里面强调了意裔美国人对美国的贡献。她在自豪之余，突然发现，这些多是北方意大利较发达地区的移民。与此相对，意裔黑手党往往是西西里或者意大利南部贫困和农业地区的移民。作为南部意大利移民后代的她，情绪又低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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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的观察属实，黑人新移民和本土黑人存在差距的原因，其实是显而易见的。由美国黑奴时代延续下来的本土黑人，他们作为奴隶的祖上，并不是自己选择来到美国，甚至往往是在非洲的弱势群体。其文化传统，家庭价值，被奴隶制强行打断。他们不但被各种打压，还被灌输各种奴隶思想。与此相对，新移民，往往是自主选择来美国。像哈里斯和奥巴马的父亲，都是我们所说的高级知识分子，都是其母国的精英。哪怕是合法甚至非法来美国的穷移民，他们虽然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受到很好的教育，但往往是不满足于现状、敢于冒险去一个陌生的国家打拼的人。因此，出于自己主动选择的移民，往往有自我淘汰机制。从奋斗精神到生存能力上讲，他们中间的“精英”的比例会高一些，他们的后代也会相对美国本土的黑人更成功。

这种理解，也许能回应在美华人常常用来证明黑人劣等的论说。在黑人争取平权的运动里面，黑人及其支持者往往诉诸黑人历史上遭遇的歧视，并因此要求国家的照顾和补偿。对此，很多在美华人很不屑，认为华人在美国历史上遭到了类似的歧视。但是华人群体，在美国被当作模范少数族群，整体上相对比较成功，并且已经成功到要遭受另一种“歧视”。比如在大学录取上，黑人和拉丁裔（中南美）的美国人会受到照顾（类似于我们对少数民族的照顾政策），但华人反而要在很多硬性指标上（比如SAT的分数）比其他族群更出色，才会被同等的学校录取。这是不是事实当然可以争论，但这的确是很多美籍华人的印象，也是他们内心甚至是公开歧视黑人的一个原因。但是，如果我们意识到，在美的华人，尤其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到二十一世纪初出国的大陆华人，往往都是靠读研究生出国。在最近一二十年，中国富裕的人越来越多，中学生、大学生出国或者投资移民的人数也在迅速增加，他们本来就来自比较富裕的阶层。即使在各种中餐馆打工的偷渡过去的华人，像我前面提到，往往也是敢于打拼的人，并且都没有与中国传统割裂，有重视教育、崇尚奋斗的传统。因此，我们要意识到，在美华人与美国本土黑人不是同样的群体，两者之间的类比并不恰当。我们如果要比较，可能在美华人和新移民的黑人更具可比性。

这一点，也许对我们自己国家的政策也能提供一些思考。现在网络上有一些声音带着很强的种族歧视的情绪，比如针对在华经商的黑人群体。我们要知道，国家的GDP总量，是要靠劳动人口劳动来实现的。在这一点上，日本是注定要变得越来越不重要，因为它的经济总量不会稳步增长，甚至要收缩。背后的原因，是因为它的人口老化，同时又对非我族类强烈排斥。美国的成功，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它对移民的开放。但它又不是开放边界，而是设置了门槛。这样通过移民的自我选择，外国人的相对“精英”的人群，就会被选择出来。当然，在“让美国再次强大”的口号下，特朗普限制非法乃至合法移民，是让美国从此衰落的政策。中国历史上，也是融合了很多不同的种族，包括几乎在哪里都被排斥的犹太人，居然也被中国同化了（即所谓的开封犹太人）。现在中国也面临劳动力减少、人口老化的问题，作为一个有容乃大的大国，我们应该有自己的一套选择性收纳移民的政策，应该放下各种种族歧视的论调，切实地考虑什么样的政策可以吸引其他国家的广义的精英来中国发展。

这里的移民，不只是生意人，还有留学生。我在复旦大学负责一个用英语教中国哲学的硕士项目，还算成功。之前有一些事件给人的印象是我们花冤枉钱来供养“低端”外国人。但是，至少就我自己的项目来看，我们每年都有很好的申请人，在欧美好的大学拿的本科甚至硕士学位，要来中国学没有“钱途”的中国哲学，但最后没有足够的奖学金支持。并且，国家奖学金宣布的时间，越来越晚，让很多学生选择了其他国家的大学，或者根本来不及办理来华事宜。我们项目的申请人绝大多数来自欧美，去年有一位来自肯尼亚的学生，本科与硕士都是在美国顶尖的学校念的，结果签证被拒了。我这里不（仅仅）是发牢骚，而是想说，也许有些地方，我们太照顾外国学生或者移民；但在有些方面，其实我们做得很不够。总之，在外国人来华留学乃至移民的事情上，一方面，我们不应该不设门槛，甚至是给予外国移民和留学生超国民待遇；另一方面，我们要意识到，国家的强大，在于吸引全世界的精英。在仇外与媚外之间，我们要找到一个真正有利中国强大的中道。

责任编辑：武晓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