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骑手的困境，不是消费者多等5分钟能解决的

来源：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谢九

随着外卖骑手的生存状态成为舆论关注的焦点，美团和饿了么等主要外卖平台都表示要做出改进。这是否意味着，以后消费者等餐的时间会越来越长呢？

对很多消费者而言，考虑到外卖小哥们的不易，在大多数时候其实并不介意多等5分钟。不过，消费者的善意，并不能从根本上化解外卖小哥的压力，如果外卖平台的规则不做出改变，消费者让出来的时间，只会被利用起来送更多的订单，最后的结果很可能就是——消费者等餐的时间越来越长，外卖平台送出的订单越来越多，而外卖小哥的工作压力反而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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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卖骑手们之所以被逼在极限状态下奔跑送餐，不能迟到，不能差评，这套体系表面上似乎是为了提升消费者体验，但实际目的是为了提升外卖平台的盈利空间。所以，如果外卖平台不能适度放缓对利润的追求，仅仅让消费者来做出牺牲，这不会对外卖小哥的生存状态带来任何改善，甚至，反而会带来更大的压力。

在外卖平台的盈利模式中，外卖骑手是重中之重。无论从收入还是成本来看，骑手都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可以说，如何利用好骑手，是外卖平台能否盈利的核心关键所在。

从收入的角度来看，外卖平台的收入主要靠佣金，以美团来看，去年的餐饮外卖业务的收入，来自商家的佣金占比超过90%。而商家的佣金收入，一方面取决于佣金比例，一方面取决于外卖骑手们能送出多少订单。

外卖平台对商家的佣金比例已经很高，很多商家都表示，无法承受外卖平台越来越高的佣金比例，今年上半年，多地的餐饮协会和美团交涉，要求降低佣金比例，今年一季度，美团的活跃商家数量首次出现了下降。在这样的背景下，外卖平台继续提升佣金比例的空间不大，所以佣金收入的提升，主要还是要依靠骑手们跑量，骑手送餐的能力越强，外卖平台获取的佣金收入越高。所以，外卖平台的这种收入模式，决定了平台需要将骑手的送餐能力挖掘到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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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从成本的角度来看，在外卖平台的成本支出中，骑手是最主要的成本，以美团来看，去年餐饮外卖的成本是446亿元，其中骑手成本为410亿元，占比92%。如何合理控制骑手成本，就成为平台盈利的关键所在。对于平台来说，骑手是最重要的核心资产，需要足够多的骑手来跑出来更多收入，所以，平台不可能直接给骑手减少工资，否则，如果出现大量人员流失，会给平台带来致命打击。

平台不仅不能直接减薪，而且还有保证骑手的收入和其他行业相比有较大吸引力，比如最直接的竞争对手快递行业。过去几年外卖平台横空出世，吸引了几百万外卖骑手加入，靠的就是更有竞争力的收入水平。骑手在外卖平台上完成一笔订单单的收入，过去几年一直保持增长。

骑手们完成一笔订单到底能够拿到多少钱，由于每一笔订单情况都不一样，很难有一个精准的统计数据，不过可以大致推算出一个平均水平。以美团来看，每年都会公布公司的外卖交易笔数，以及公司的骑手成本，2019年，美团外卖完成87.2亿笔交易，骑手成本是410亿，这意味着每笔交易支付给骑手4.7元，这大致就是骑手获得的单笔订单收入。在2018年之前，美团骑手的单笔订单收入一直保持增长，2016年到2018年，每笔订单收入从3.24元上升到4.77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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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这种收入增长，加之这个行业的进入门槛很低，所以虽然工作压力很大，很多骑手还是愿意选择外卖行业。按照美团发布的报告，今年上半年，美团的骑手中有17万本科生，6万研究生。这可能超出了很多人的想象。

过去几年，外卖平台还处在激烈竞争的阶段，一方面要和行业内的对手竞争，同时还要从快递行业吸引更多的骑手，所以平台给骑手的单笔订单收入持续提高。但是骑手成本不断增长，使得外卖平台始终处于亏损之中。一直到2019年，美团实现了成立以来的首次盈利，也正是在这一年，骑手的单笔订单收入首次出现了下降，从2018年的4.77元下降到了4.7元。虽然看似只有7分钱的变动，但考虑到美团去年的交易次数高达87.2亿笔，对应的总金额超过了6亿元，这节约下来的6亿元成本，对于美团首次扭亏为盈至关重要。

在没有直接公开降薪的背景下，美团如何在骑手身上节约出了6亿元的成本呢？外界无从得知。不过，一个公开的事实是，在外卖平台严格的考核机制下，如果骑手因为差评被平台罚款，客观上是可以降低骑手成本的。外卖骑手的一次差评，可能一天的收入就要被扣光。表面上看，这种机制似乎是为了提升服务质量，但从深层次看，可能更像是一种成本控制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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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卖平台的真正问题，其实不只是让几百万骑手处于危险之中，而是对整个社会都带来巨大风险隐患，可以说，几乎和社会上的每个人都息息相关。

因为数百万高压下的外卖骑手，高速行进在城市的每个角落，他们最终会将自身的压力输出给全社会，让很多普通人都至于风险之中。最常见的风险就是交通事故，外卖骑手们逆行和闯红灯，已经成为很多城市最主要的交通隐患，而更极端的风险在于，高压之下心态失衡的外卖骑手，还有可能给消费者带来生命危险，比如去年年底发生的外卖小哥杀人事件。

面对外界对于骑手生存状态的关注，外卖平台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回应，美团的态度可谓诚恳，“没做好就是没做好，没有借口，系统的问题，终究需要系统背后的人来解决，我们责无旁贷”；饿了么表示，会尽快发布新功能，在结算付款的时候增加一个“我愿意多等5分钟/10分钟”的按钮，希望消费者能够对骑手们释放善意。

无论外卖平台最终怎样解决问题，需要明确的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外卖骑手的困境，只有外卖平台自身能够解决，如果资本不能稍稍减轻逐利的欲望，只是一味让消费者做出牺牲，最终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会让事情更加恶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