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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加:每一项改革都跟拔牙一样 没有一个事情是容易的

券商中国2020-12-14 17:27: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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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项改革都像拔牙——证券时报社社长兼总编辑何伟对话港交所集团行政总裁李小加

李小加精彩语录:

“每一项改革都跟拔牙一样,没有一个事情是容易的。要么就是要在监管体系上有突破,要么就是要在既得利益上有重新调整,肯定有人喜欢有人恨。”

“改革路上看上去似乎有理不顺的一些乱麻和利益纠葛,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共赢的,但整体来说是能够找到,英文叫做path of less resistance,一条受阻力最小的路径。”

“把内地市场做出来的顶层设计者其实是太难了,由于散户已经进场了,所有的政策、监管迅速抵达民众,中间没有缓冲地带,监管面对的经常是巨大的挑战,所以我对他们充满了敬佩。”

“两个金融体系完全重叠是不可能的,如是,要么全部世界市场都说中文了,要么我们中国人全部都去直接说英文了。所以,这两个市场到最后一定会达到相对稳定的既有深度重叠又有深度分别的状态。”

“伦敦交易所集团的收购(没能实现),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可能也是天时地利人和不在。当时是及时抽身,今天回过头来看的话也是非常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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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伟社长对话港交所集团行政总裁李小加 宋春雨/摄

自2010年1月16日上任香港交易所集团行政总裁以来,李小加推动了港交所及香港资本市场的数次重大改革,并取得了瞩目的成就,同时获得了市场的广泛赞誉。2020年12月9日,在李小加卸任前夕,证券时报社社长兼总编辑何伟与李小加进行了连线专访,李小加畅谈了这十一年来的思考与体会。以下是访谈实录。

在任十一年,改革取得四大突破

何伟:自2010年执掌港交所至今,你被外界称为港交所的“灵魂人物”。能否谈谈自上任以来你对港交所的功能定位思考,以及港交所在全球资本市场的地位变化?今天能否给我们回放一下。

李小加:自上任以来已有11年时间,对港交所的功能定位肯定是愈到后面才愈聚焦和清晰,但是从第一天起大的方向我心里应该还是比较明白的。

回过头来看,我们这11年,有4个战略规划,基本每3年一次,这个过程中的主要思路一直没有变,核心是围绕四个大主题。

第一就是要“连水”。我一直认为国际市场和内地市场、人民币和美元及其他货币这些市场,没有理由老是这么割裂开来。所以,连水一直是从头到尾的一个主题。

第二是“换鱼”。就是说你在水里边的鱼还是要更新换代,不能一直是原有的这样一些老的银行、房地产这些股票,这些东西必须变,否则的话你市场没有任何新的生命力。

第三就是要“跨界”。我们以前就搞这个股票,但光靠股票肯定是走不了天下的,你不走商品、不走货币,那是走不了天下的,所以要跨界。另外,跨界还有就是跨地理界限,光在香港也走不出什么名堂,一定要国际化、要出去。

第四个就是说“改制”,让你的整个的运营系统现代化。

基本上就是这四个大主题。那么回过头来看,这四个大主题应该都有比较好的进展。我以前用三个突破来总结,现在可以说是四个突破,但是突破的力度和对原有的东西的冲击可能不太一样。

首先,水的连接的突破,就是互联互通的突破,这就比较清晰了。先是从沪港通,到后来的深港通,再到债券通。

第二,换鱼的突破,就是整个市场内在内容的更新换代的突破。以前的上市公司主要来自一些老的经济,上市改革让新经济企业能够在香港市场扎根,然后开花,还最后能够有巨大的丰收。今天,这个突破已经基本完成了。

第三,跨界的突破,实现了一部分,就是伦敦金属交易所的收购。那是一个从股票向商品的跨界突破,也是一个从香港向欧洲国际市场的跨界突破。

第三个突破,我自己来看的话,是一个单兵种的突破,还没有一个全方位的突破。全方位的突破曾经在2019年试了一下,就是伦敦交易所集团的收购。这个收购(没能实现)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可能也是天时地利人和不在。考虑到现在的疫情等等各个方面,那么我觉得当时是及时抽身,今天回过头来看的话也是非常正确的。我的后任一定不会在此止步,我也希望继续突破。我在边上给他们继续做拉拉队。

然后,第四个,对我们交易体系的突破,可能也是一个比较边际上的突破,核心的突破还没有完全完成。在第四个突破里面,大概有三个小的改变。第一交易时间改了,第二交易系统改了,第三清算结算的系统,也就是新股结算周期从T+5向T+1的改革,我非常高兴在我走之前这个改革就推出去了。

所以,总结来说就是四个大方向的改革,前两项全面突破,第三项部分突破,第四项部分突破或者说是像农村包围城市的突破。

第四项是先从边上做起,最后向交易清算结算的核心慢慢前进。核心我还没有碰,交易体系碰了,交易时间碰了,清算的制度碰了。但清算的核心逻辑将来还要进一步的改革,还要继续。

何伟:你围绕着连水、换鱼、跨界、改制展开的变革,让人感觉到这是一个系统工程。11年说起来是挺长的,但是真要把这些事情做完,我觉得时间还是很紧的,因为这是一个大事情。今天看,有没有什么遗憾?

李小加:没有什么遗憾。所有的事情开始的时候,都觉得可能是不可及的,没有人说可以做、应该做,还有很多人反对。所以,那时候知道做不成的概率是远远大于做成的概率。但是你一定就不认这个理,就一定要试试,事成了就非常高兴,事不成也不遗憾。

何伟:能否分享一下,这几项改革当中有没有遇到一些曲折?

李小加:每一项改革都跟拔牙一样,没有一个事情是容易的。要么就是要在监管体系上有突破,要么就是要在既得利益上有重新调整,肯定有人喜欢有人恨;要么就是在整个市场的逻辑上,要改变过去一些共同的习惯,重新塑造一种新的方式让大家来接受;要么可能就是把整个市场的经济逻辑有所打破。那么,每一个改革几乎所有的方方面面都会碰到曲折,程度不一样而已。

但是你把方向认清以后,会发现也只有交易所这样的位置,能够以最好的方式来优化、解决这一系列矛盾。因为所有的矛盾都不是线性的矛盾,而是一个多维的综合矛盾,这个矛盾的交汇点刚好就是交易所,这也是为什么我喜欢这份工作。

交易所的一个很重要角色就是,它要做冲突管理的工作,而我很喜欢冲突管理。把很多看上去似乎理不顺的一些乱麻和利益纠葛,找到一个办法能够最终解决。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共赢的,但是我觉得整体来说是能够找到,英文叫做path of less resistance,一条受阻力最小的路径。

两地融合,还有更大的空间

何伟:今年是内地资本市场大发展的一年,特别是注册制改革的全面实施。你在任内也推了沪港通、深港通,加强了香港市场跟内地的A股市场之间的互动性,你觉得下一步双方推进融合是不是还有更大的空间?

李小加:对,我觉得推进是必然的。在这个融合中间,涉及到市场的参与者、运营者、监管者三个维度。

从市场参与者和运营者的视角出发,有的人可能希望越多越快越深入的融合,因为这样机会就会更多。而作为市场监管者来说,会不断考虑融合之中可能的风险,中间会不会有市场系统性的问题。因此,他不一定愿意盲目地加快融合,可能还是希望慢慢来、一步一步搞清楚。

从这几个角度来讲,大方向肯定是继续融合,但是由于这三者之间的互动,融合的速度会有一定的节奏,不会是随意加速。

从大方向来说,相当于是两个不同的性质的水的体系,在整个地球引力下,他们一定会最终要融合。江河的淡水流向了大海,最后实际上大海的水汽蒸汽到天上变成雨水还会再下到陆地上又会流回来,所以它一定是一个完整的体系,这个是不会变的。

所以,我觉得融合是会继续往前走。现阶段,我们已经把融合的一些大的步骤和框架确立了,之后就是慢慢的一点点往前走。

以互联互通为例,现在基本上都是现货通,接下来的期货通、衍生产品通这个方向一定是要走的。只是说要考虑走多快、先从哪里入手,这些方面如何的管控,等等。

现在债券通也只有北向通,那一定很快也会有南向通,所以说通不会停下来的,只是通的速度、幅度、深度,可能会一点一点的来实现。

另外,目前的现货通,无论是债券通还是股票通,通基本都是二级通,二级通一定最终有一天要向一级通慢慢的过渡和转换。这些速度、进度都有可能慢慢的来发展。

何伟:现在港交所和沪深交易所之间的合作关系,在你的推动下面有了很大的发展,但是客观上相互之间也存在竞争关系,这种竞争的态势也越来越浓了,将来包括他们之间的定位,这方面你是怎么看的?

李小加:如果从表面看的话,几乎永远都会觉得是在竞争,因为大家做的事情看似都是一样的,上市、交易、上新产品、拓展客户,等等。我们很想把内地的生意做大,他们肯定也想把国际的生意做大。

核心的问题是,为什么香港有这么个市场要在外面做一些内地市场已经在做的事情。实际上,现在就是两大金融体系,一个是中国的金融体系,一个是世界的金融体系。

这两大金融体系以前是不搭边的,后来由于经济体系之间已经是互联互通,互相依赖,这就使得两个金融体系不可能长期处在这两个不相交的圆。后来大一点变成中间有资本项下管控,两个圆有交汇的地方了,将来这两个圆一定是会越来越越靠拢,但完全重叠也不可能。因为完全重叠的话,那就是要么全部世界市场都说中文了,要么我们中国人全部都去直接说英文了。所以,这两个市场到最后一定会达到相对稳定的既有深度重叠又有深度分别的状态。

中国这么大的市场,世界这么大的市场,一定要互相有一个很好的翻译,实现连接与转换功能,因此香港必须永远要在这儿。

为什么企业要实现两地上市?因为两边的投资者是不一样的,有的投资者愿意到内地去,有的内地投资者愿意到香港来,但是一定还有很多国际投资者是不愿意来内地,但是愿意来香港的,也一定有很多的内地投资者不愿意来香港或者是来不了香港。那就意味着这样的话,就两边永远有两个不同的池子。

同样的事情两边都会不断的做,表面上看会有竞争,但这个竞争最后并不是说一个压倒另外一个,一定有各自独立的逻辑和空间。

何伟:那么从这个角度来讲,无论是内地市场的国际化也好,将来的一体化也好,港交所的地位或者它的独特功能,是深交所和上交所没法替代的。

李小加:对,就是说也不一定非得要替代,因为是两个不同的体系,我们永远是自己有各自干事情的逻辑。

何伟:深交所跟港交所其实很近,就隔了一条深圳河,又都在粤港澳大湾区里面,那么下一步深交所跟港交所之间有没有什么更多的合作,一起来推动粤港澳大湾区的发展?

李小加:我们和深交所之间可能从感情上、从距离上、从文化上更相近,所以说合作的基础其实是巨大的,从这点来看是非常有信心。

何伟:今年的内地的资本市场应该说发展很快,但是仍有很多地方不完善、不成熟。你作为旁观者看内地的资本市场,下一步应该在哪些方面改进?

李小加:我觉得我们在外边市场运作的人,非常难给内地市场的建设提所谓的建议,因为两个市场的发展是完全不同的基础逻辑。

国际市场是一个从下至上发展出来的市场,因此它有一个长期的自发和自动性。那么顶层的监管,是在底层逐渐的发展出来以后,一步一步的自然产生,或者一步一步给逼出来的。

国际市场一开始富人参与,从小山坡慢慢的开始往上走,再走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把交易所这些东西建起来,以后又慢慢的朝下往大众走,然后慢慢的出来一个个的券商等机构,再一点一点的把散户像蜂窝式的组织出来的一种金字塔型的市场。

那么,内地市场只有短短30年的历史,从一开始就是顶层设计,但是又是底层全面参与的这样一个市场。换句话说,内地市场的建设一上来就是从山顶上开始的,在组织市场时又是全体人民直接在平原上以一个个散户的身份共同参与,所以这个市场充满了挑战。

把内地市场做出来的顶层设计者其实是太难了,由于散户已经进场了,这个是对内地资本市场的巨大考验。所有的政策、监管迅速抵达民众,中间没有很大的伸缩性和缓冲地带,这样的话,监管面对的经常是非常的困难和挑战,所以我对他们充满了敬佩。

卸任不离场,拿个棒子接着跑

何伟:你这干了11年,马上就要卸任了,是不是到了It's time to say goodbye。回想你这11年,会不会有这样的感受,有没有做一个小结?

李小加:我倒没有这种心境,不知道为什么,如果说我彻底退休了,回家抱孙子了,我可能会有你说的这种say goodbye的冲动。我自认为还是个中青年,可能是换个赛道在那边再拿个棒子接着跑,只是说干什么现在还不知道而已,所以觉得自己好像还在运动场上。

何伟:即将离任之时,我想你是有些话希望跟港交所的员工分享的。

李小加:我和我们港交所的2000位员工,特别是在香港的1000多位员工,这11年的感情是非常深厚的。因为疫情的原因,最后走的时候都不能好好的见个面,这个很遗憾。本来我们每年有一个圣诞晚会,我的一个愿望就是卸任那天,在最后晚会时跟所有到场员工要握一个手,这个可能不太容易实现了。很希望有个机会跟大家说,谢谢大家。

何伟:我看你的履历,人生跨度很大,最早在中国日报工作过,后来又到了美国读书,又到了华尔街,又到了港交所等等,这一圈转下来,特别想听听你有什么感悟。

李小加:感悟是很清晰的,咱们这个年代的人是很幸运的,因为我们看到了很多人可能一辈子在书里都看不到的事。尤其像你们一直做新闻媒体的人,我最羡慕你们,每天都在思考,每天都在观察,把你们的想法拿出来以后来改变这个世界。但我们可能在这走世界,经常是很虚幻的感觉,天天是事务性的繁琐。

何伟:如果让你重新选择职业的话,你是选择在媒体干,还是愿意在资本在金融里面干?

李小加:我觉得我们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老天爷给的,所以说基本不是选择的,那我们的职责就是该你干的事就干好。

港交所的李小加时代

作者:罗曼

“你认为自己为什么能够胜任港交所行政总裁?”这是当年时任港交所主席史美伦给李小加的面试题。而当时李小加回答的是,“我不能胜任港交所的行政总裁”。

眨眼间,这一幕过去11年。

2020年12月31日,港交所行政总裁李小加将正式卸任。对于卸任后的去向,李小加在接受证券时报访谈时风趣地说:“我这还不算彻底退休,还没到可以回家抱孙子的时候,我自认为还是个中青年,可能会换个赛道再拿个棒子接着跑,只是说干什么现在还不知道而已,所以觉得自己好像还在运动场上。”

回顾李小加任期内十一年间,其不断推动港交所自我改革,收购LME(伦敦金属交易所)告诉世界,香港能够成为世界级的商品中心;沪港通、深港通、债券通先后推出,将内地的“钱”与海外的“券”以及内地的“券”与海外的“钱”汇聚在香港;启动上市制度改革,推出同股不同权、允许未盈利生物医药公司、开放赴港第二上市,让港交所再次站上了拥抱新经济的时代舞台。

李小加总结过去十一年里的重大改革突破,将其形象地称为——连水、换鱼、跨界、改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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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交所集团行政总裁李小加

连水——连接中国与世界

祖籍东北的李小加年轻时曾做过石油工人、记者,随后出国求学,从华尔街的一名律师一路做到了美银美林中国区总裁、摩根大通中国区主席。作为外资投行的老司机,李小加既有本土背景,又有全球视野,这为他出任港交所行政总裁奠定了有力基础。

2010年1月16日,李小加走马上任港交所行政总裁后,便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首先公布了港交所《战略规划2010年-2012年》,把港交所明确定位为“致力于成为中国内地客户走向世界以及国际客户走进中国内地的全球性交易所”,进而配合内地资本市场的对外开放战略。

为了让香港市场更贴近“最大、最主要的客户”,港交所2011年开始分阶段调整港股交易时段,2011年3月7日,港股开盘时间与A股同步。

接着,李小加致力于推动香港资本市场与内地资本市场的互联互通,并在2013年更新《战略计划》时,将其纳入核心策略。李小加将此形容成是“连水”,“我一直认为国际市场和内地市场、人民币和美元及其他货币这些市场,没有理由老是这么割裂开来。”

但市场普遍不看好,认为其中涉及资本管制开放,如境内人民币兑换成港元交易,非港交所单方面就可一蹴而就。

2014年李小加和时任上交所理事长的桂敏杰,在茶馆的餐巾纸上画出了沪港通的雏形,用港交所和中登结算的闭环,实现了资本管制下的港股和A股的互联互通。2014年11月17日,港交所大厅喜气洋洋,“沪港通”正式落地。

虽然沪港通刚刚开通的时候,既不叫好,也不叫座,但李小加对此却相当乐观。他说:我们是负责建桥的,桥建起来,不怕没有人走。在沪港通落地两年之后,2016年12月8日,深港通开通,至此,互联互通的基础设施架构全部完成。

北上资金与南下资金开始为A股和港股市场结构带来一些长期的、深远的、有益的改变。

最新数据显示,互联互通自开通以来,南向资金合计高达16955.22亿港元,北向资金合计达11717.3亿元。沪深港通北向及南向交易,2020年前三季度平均每日成交额,分别创下了人民币900亿元及232亿港元的新高,并分别于2020年7月7日及7月6日创下人民币1912亿元及602亿港元的单日新高。

显而易见,互联互通机制促进了两地市场的交投活跃。

除此之外,债券通也于2017年7月3日正式推出。债券通自推出以来,不论在成交量、外资持有量及登记投资者数量方面均有大幅增长。港交所2020年三季报显示,目前债券通平均每日成交额达人民币197亿元,第三季度成交额也达到人民币12753亿元,创季度新高。截至2020年9月30日,中国内地银行间债券市场的整体外资持有量上升至人民币2.94万亿元,合格机构投资者总数增至2171名。

换鱼——新经济改变港股生态圈

在为香港资本市场投资者结构注入了内地元素后,李小加没有停下改革的步伐,开始了对港股上市公司结构的改革,而这一切要从错失阿里说起。

2012年6月,以2B业务为主体的上市公司“阿里巴巴”从港交所退市,谋求集团整体IPO,但彼时的阿里巴巴面临着同股不同权的架构问题,不符合香港上市规则。

2013年,李小加力主香港允许阿里巴巴以“同股不同权”架构上市,但阻力重重。李小加甚至还写了一篇5000多字的日志,说自己梦到了9个人,大家对香港能否为阿里巴巴IPO开绿灯吵得不可开交。

于是李小加提出了令人深思的问题,香港金融业究竟应该如何迎接新经济带来的历史机遇?在下一波新经济浪潮中,中国创新型公司将占据相当大的比重,对于香港而言,丢掉一两家上市公司可能不是什么大事,但丢掉整整一代创新型科技公司就是一件大事,而未经认真论证和咨询就错失了这一代新经济公司更是一大遗憾。

在其后的几年,李小加锲而不舍的发起了两轮港股IPO改革尝试,最终在2018年4月30日,修订后的《主板上市规则》正式生效,同股不同权(WVR)架构公司和未盈利生物医药企业被允许在港股上市,新规还增加《合资格发行人第二上市》章节,“为大中华地区申请人赴港作第二上市提供便利”。这场在争议中落地的改革,是香港市场近25年来最重大的一次上市机制改革。

随后,大量同股不同权的科技公司与未盈利的生物医药公司,如过江之鲫纷纷登陆港股,中概股赴港第二上市也迎来一波热潮。

该等改革带来的效果,李小加将其形容成“换鱼”,“就是说你在水里边的鱼还是要更新换代,不能一直是原有的这样一些老的银行、房地产这些股票,这些东西必须变,否则的话你市场没有任何新的生命力”。

香港市场一直存在的一个问题在于,股市投资标的欠多元化,极其集中于金融及地产等传统行业。根据港交所披露数据,过去10年在香港市场上市的新兴及创业公司仅占总市值10%(不包括阿里巴巴),相对纳斯达克、纽交所及伦敦交易所,三者的数字分别为69%、55%及24%。就全球增长最快的部分行业而言,香港的占比也很低,制药、生物技术与生命科学仅占港股总市值3%,医疗保健设备与服务占比1%,互动媒体与服务占比10%(若剔除腾讯则只有0.1%)。

在成交额体现上,2年之前,港股前十大活跃个股中,银行、金融占据七席,只有腾讯是唯一的新经济公司。而2年之后的2020年12月11日,港股成交额排名前十的个股中,新经济企业占据七席之多。

此外,自2018年港交所允许未有收入的生物科技公司上市以来,港股已成为全球第二大生物科技公司上市地。根据港交所公布数据,截至今年9月底,港交所共迎来21家“18A规则”下的生物科技公司,IPO募资额达536亿港元,再融资460亿港元。

跨界——收购LME,突破品种、地域界限

除了在连水、换鱼方面突破,李小加任上主导港交所实现的第三大突破是“跨界”的突破——收购LME(伦敦金属交易所),“这是一个从股票向商品的跨界的突破,也是从香港向欧洲国际市场的一个跨地域界限的突破”。

2012年6月港交所壕掷167亿港元收购LME,以此收购价计算,彼时LME市盈率高达181倍,这是港交所实施的市盈率最高的并购案,市场上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据悉,LME基础金属期货及期权合约交易,占全球基础金属期货交易的80%,掌握全球有色金属的定价权。李小加曾称收购LME是“百年不遇的机会”。

他认为,收购LME使得港交所可拓展出股票及金融衍生品以外的商品交易平台,是强化收入增长的重大机遇。除此之外,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需要加速开放商品市场,促进内地与国际商品市场的互通,以获取与其经济实力相匹配的国际影响力。同时,国际商品市场的参与者也能够以香港为中介,基于国际最佳惯例和标准,以公平、公开、可持续的方式参与内地在岸商品市场的发展。

这是李小加在构建商品平台打出的第一枪。他告诉世界,香港能够成为世界级的商品中心,能够为中国商品界宾客提供大胆迈向国际的第一站。

在他看来,收购LME就好比是翻新巩固一栋“大房子”,为房子搭建新的楼层,不仅是适应今天的需求,更是为明天做准备。这些新的业务、地区与资产发展平台能使香港交易所跨越传统股票业务,让它在中国资本市场逐步开放的大潮中获得更加广阔和可持续发展的平台。

“我自己看来,这还是属于单兵种的突 破,还没有一个全方位的突破。全方位的突破曾经在2019年试了一下,就是收购伦敦交易所,这个收购(没能实现)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可能也是天时地利人和不在。考虑到现在的疫情等等各个方面,那么我觉得当时是及时抽身,今天回过头来看的话也是非常正确的。我的后任一定不会在此止步,我也希望继续突破。”李小加说。

改制——交易体系的突破

李小加任上主导的第四项改革,是关于交易体系的突破。“在第四个突破里面,大概有三个小的改变。第一交易时间改了,第二交易系统改了,第三清算结算的系统,也就是新股结算周期从T+5向T+1的改革。”

为了进一步方便新股上市,李小加在任期的最后时刻不遗余力地主推新股发行结算周期,“我非常高兴在我走之前这个事情就推出去了”。

李小加称,T+5结算周期如果遇到造成市场波动的国际大事发生,就会令新股市场价格反应滞后,影响市场效率。这项改革一旦完成,将会大幅提升香港新股市场的定价效率,尤其大幅减少新股申购的冻结资金,可以消除目前新股发行对于香港银行间市场流动性带来的不必要波动。这也为将来新股发行制度的进一步改革创造条件,从而提升香港作为国际金融中心的长期竞争力。

交易体系的突破,“是先从边上做起,最后向交易清算结算的核心慢慢前进。核心我还没有碰,交易体系碰了,交易时间碰了,清算的制度碰了。但清算的核心逻辑将来还要进一步的改革,还要继续。”

总结起来,李小加在任上主导的四个大方向的改革,他给自己的评价是:“前两项全面突破,第三项部分突破,第四项部分突破或者说是像农村包围城市的突破。”

赢得一个时代

纵观李小加任内港交所发展历程,几乎每次改革都与内地紧紧相关,并踏准了节奏把握到时代的脉搏,引领香港金融业的转型。从推出互联互通到支持同股不同权,港交所的改革步伐从未停止,港交所的改革基因,一直驱动着这座交易所,以及这座金融城市,向着更高的维度发展。

亮眼成绩的背后离不开李小加对于改革过程中的冲突管理。李小加回忆称,“每一次改革都跟拔牙一样,没有一个事情是容易的,要么就要在监管体系上有所突破,要么在既得利益上有重新调整,肯定有人喜欢有人恨。对我来说,每一项改革都很难,因为我们面临的不是一个线性的矛盾,而是一个多维的综合矛盾,这种冲突管理我是很喜欢的,到最后总能找到一条受抵抗较小的路径,英文叫做path of less resistance。”

港交所主席史美伦曾在公开场合称,“Charles(李小加英文名)在香港资本市场的发展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确保港交所在迎接未来的机遇和挑战方面处于非常有利的位置。”

李小加用自己的努力,为香港资本市场争取到了一个时代。正如香港特首林郑月娥所说,Charles能言善辩,说服力强,也很风趣,实在是位难得的“金融大使”。

虽然卸任,但他依然会留任港交所董事会高级顾问,为港交所未来的发展出谋划策。“我自认为还是个中青年,只是会换个赛道再拿个棒子接着跑,我还在运动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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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港交所及港股市场十一年成绩单

1.自李小加2010年上任以来,港交所上市公司数量及总市值都大幅提升。截至2020年12月6日,港股上市公司总数为2524家,总市值超过45万亿港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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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19年度港股IPO筹资额达3129亿港元,成为全球最大IPO市场。李小加执掌港交所11年来,五度获得全球IPO募资冠军,分别为2010、2015、2016、2018、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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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从成交额来看,2010年港股日均成交额691亿港元,2020年日均成交额上升至1242亿港元。在李小加的任内,港股活跃度稳步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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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沪深港通开通以来,截至2020年12月11日,北上资金买入A股金额累计达1.17万亿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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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沪深港通开通以来,截至2020年12月11日,南下资金买入港股金额累计达1.69万亿港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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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自2018年上市制度改革完成之后,新经济公司逐渐成为市场的主角。2018年4月港股前十大活跃个股中,只有腾讯一家互联网公司,而金融股多达七只;2020年11月,港股前十大活跃个股中,金融股只剩下三只,互联网等新经济公司达到六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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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十一年来,随着业绩的增长,港交所自身的市值也从2010年的1900亿港元增长至2020年12月的4893亿港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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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截至12月6日,港交所2020年的IPO募资额以503亿美元排全球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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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截至2020年12月6日,港交所上市公司总市值为6万亿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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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陈志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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