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游宇：Hi, Joey——十年一觉 山钦如梦 (下)
（五）
“每个人都有话语权，但Chairman Wang和President Chen对我的汉堡包有话语权。”在揽海聊天，Joey把我给说逗了，老外还是拎得清的。
因为Chairman Wang，因为President Chen，这个密西西比河畔的世界仔成了山钦湾的传奇；
山钦湾会员规则上最有名的一条是：你每次可以带两组七个朋友来打球，但你自己必须到场，于是就有了Joey最爱说的一个故事：
有次王军订了两组，但去海南前，腿受了伤，因为朋友要来，老爷子还是从北京赶到山钦湾，坐在会所里，他的七个朋友这才顺利下了场。
“Chairman Wang是最大的会员制支持者。”对王军的感谢始终在那。
他的微信停顿在2019年6月12日，那是王军去世后两天。
他发了几张山钦湾的历史照片，包括Bill Coore给王老爷子画球道图那张，图上并没有Joey，那是2009年1月，他还在享受美国加州阳光，但他知道那图的意义。
当时Bill在山钦湾里默默走了两天，找出心目中完美的18条球道，在花房的简易桌上一挥而就。
那一时刻，改变了整个中国高尔夫的进程，我第一次看到此图，就觉得像一张油画，只是后来慢慢觉得那一刻的凝重，这是另一个话题了。
他最后一次去见老爷子，后者已经卧床，他带去的是山钦湾最后一次进世界百佳时第39名的白金牌子，“这个奖是属于他的。”
“Chairman和Bill Coore后来成了好朋友，但两人性格迥然不同，Bill不热衷评选，也不喜欢热闹，只爱和他部下讨论球场，而Chairman正相反，喜欢奖牌，喜欢仪式感。”
Joey说得有一半对。
王老爷子对山钦湾情有独钟，有好事就热闹一下，从破土动工，到建成试打，都会庆贺，都会有沙滩晚会，都会有眼光清纯的球僮的舞蹈，2013年首次进世界百佳，那场庆祝晚会至今是业内话题。
其实王老爷子和Bill Coore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对高尔夫球场的热情，聊起山钦湾，两人可以滔滔不绝。
山钦湾是老爷子心中的最爱，也是江湖共论。
Joey还记得伤感的一刻：那是在山钦湾开业时，老爷子说，“我死可瞑目了。
2019年的世界百佳评选，山钦湾四度上榜路断，原因就是第十七洞的不完整。
“断了臂的维纳斯还美吗？”，去年媒体界还有这种叹息，弄得Joey也伤感了一下，那天在揽海，他给我看山钦湾第17洞种了树的照片，“如果Chairman还在的话，看到山钦湾现在这样子，会很痛苦的。”
因为触犯了防风林，第17洞球道被毁，这是几年来行业内最大的新闻。朝向退出管理层，更令一段佳话留下难言之痛。
痛苦的还有远在美国的Bill Coore。
第17洞之事爆出之后，江湖上还曾有一个流言，为了弥补少了一洞的缺憾，Bill Coore又特地补做了一个三杆洞。
这是以讹传讹了。
在最早的球道设计中，Bill Coore就做了一个备用洞，就在9号洞旁边，3杆洞，以作为其它球道维修时临时代打洞。这在球场设计中也是常规做法，没想到后来被传成第17洞的补缺。
这也可以理解，这几年围绕山钦湾第17洞，是是非非，真真假假，令人眼花缭乱，对真心球友来说，关心则乱。
不过，Bill Coore确实画了一条新的17洞球道图，但那是陈朝行的最后一搏的故事了。
那天和Joey聊这第17洞，他补了一句：“我早说过，这第17洞的事，会杀了山钦湾。”
我把这话转述给陈朝行，他的反应极大，电话里大声地说，“如果朝向还在山钦湾，就会不一样。”
他应该是深深地被刺痛了，很快发来一张Bill Coore的手绘图。
关于Bill Coore的手绘图，已经有一个现成的故事：
山钦湾建成后，Bill送给王老板一个珍贵的礼物：一本他手绘的18洞球道图，里面还有Bill及其团队的题词和签名。
手绘图册照片后来成了朝向内刊山钦湾特辑的封面，陈朝行也曾送我了内刊，在扉页上郑重地写着：“山钦湾是中国高尔夫人的梦，我们有幸成为梦的一部分。”
可惜那场梦慢慢地变成了刻骨铭心的痛。
但这新的Bill手绘图又是怎么回事。
2018年6月10日，陈朝行再次邀请Bill来到山钦湾，为第17洞重新设计，把该洞果岭和球道内移，避开防风林和红线，同样是个4杆洞。
据说Bill对新的球道图很满意，认为一点不逊色于原球道，而且新球道果岭边上还有一片漂亮的原始石壁，看上去很美。
Bill认为和原来的球道一样的震撼。
陈朝行率其团队，包括美国景观无限公司派出的工程总监，造型师，机械队伍全部就位。用他的原话，那是为拯救17号洞的最后一搏。
现场照片看得出当时他们如何心存希望，这第17洞把山钦湾所有人都折腾得近乎疯狂，他毕其功于一役之心也灼热可见。
其时，邱庆早已调离，后来的业主方领导也在现场。
但最终“业主方不同意动工。”陈朝行在电话那头告诉我。
山钦湾的命运也终于走向断臂的维纳斯。
Bill Coore离开山钦湾前，把这第17洞新的设计手绘图送给了陈朝行，上面写了一段话：非常感谢你为山钦湾正在做的一切，也为有你这样的朋友而欣慰。
可以想象陈朝行的仰天长叹。
（六）
Joey和我吹了一个牛，说他有一个像电脑般的记忆力，过目不忘。
他说在美国，在机场上见到老会员，都会记得他们当时在场上打球的细节；到山钦湾去过的打球客，也许名字对不上，只要看到照片，就能回忆出大概。
这我并不惊奇，以Cypress Point为模板的老总，加上有接待世界百佳那些刁钻评委的特别使命，这些应该是看家本领。
不过必须承认，在中国了解世界百佳评选的人，Joey自称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还记得那个向王军说球场设计三个时代的Bradley吗，那一次还有场对话挺有意思：Bradley和《高尔夫杂志》主编Joe Passov关于球场评选的争论，话题是哪家的评选最权威，看得中国朋友想笑又不好笑。
Joey看法是偏向Joe，倒不是山钦湾三次登榜《高尔夫杂志》榜单，“任何评选都有价值，但历史最悠久的还是《高尔夫杂志》的，況且评选对象包括美国球场。”
Joey的记忆中留有对Joe的感谢，正是Joe介绍，Bob McCoy成了山钦湾建成后第一位造访的世界百佳评委。
Bob 曾以百天打满世界百佳而轰动一时；
第二位来访的世界评委是韩国的金云龙，这位可能是中国业内最熟的评委了。
按当时游戏规则，只要有12位评委提名，球场就有资格受评。
2018年，《高尔夫杂志》洗牌，Joe Passov也离开了，世界百佳评选发生了一系列变化，金云龙也不再是评委了。
不过无所谓，只要Joey在，通向世界评委的桥梁就在，他得天独厚的优势是知道太平洋两边的文化。
“百分之九十的评委都是西方人，我知道他们看球场在乎什么，痛恨什么，有时候中国人展现的美和他们的追求的球场的真，几乎是南辕北辙。”这一点Joey说得应该是实情。
那么，什么是评委眼中的真善美？
他没有放过机会宣传主场，“譬如揽海，是真正的林克斯，她没有狂野炫丽的花，但能让球狂野地滚，这是原汁原味的真，其实这个球场在两年前就有评委说值得等待，现在她开始进入成熟期了。”
说到百佳评委，他还有个黑色幽默段子：“农药供货商Tom Doak”。
Tom是世界最好的设计师之一，和Bill Coore齐名，也是世界百佳评委中极有份量的人物，前几年在海南司马坡做过项目。
有个周末，Tom在国内的代理人打电话给Joey，说Tom想来看看山钦湾。
山钦湾不接待参观，但既然是Tom Doak，Joey自然重视，表示Tom可以来打一场球，只有一个条件：Tom自己打电话来联系。
这也合情合理，大家都是场面上混的人，有一定之规。
整个周末他没有等到Tom的电话，周一就去三亚享受假期，周二再回球场，以为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谁知几天后，一位美国友人告诉他，Tom已经回美，而且说去了山钦湾。
Joey自然吃惊，一查才知道Tom及代理人联系了球场的草坪总监，后者趁他周一休息，就带Tom到山钦湾“参观”了一下，在大门口，草坪总监向门卫介绍，这位 Tom先生是卖农药的。
可怜的Tom可能至今还不知道自己多了个这么接地气的身份，但草坪总监在第一时间被开掉了。
Joey说这是他在山钦湾唯一一次下狠手。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如今，山钦湾部落只是在手机上的存在，他的使命已经在揽海。
2019年《高尔夫杂志》世界百佳榜单上，没有了山钦湾，也没有揽海的名字。
Joey的解读是，也许由于球场初长成、人未识，也许因为评委格局和游戏规则发生变化。
他坚信只要那些评委朋友能来崇明作客，揽海会在后疫情时代向世界展开怀抱，揽海的世界百佳道路是畅通的。
这一年，他每天早上在I-Pad上看美国消息，还有一个关注点：美国的疫苗进展，这是他的另一条生命线。
他和朋友们都等待着揽海。
就这各种等待，月圆月缺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在中国的两座大岛上已浪了整整十年。
粉色西服可以作证。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