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头”集资打榜？畸形“饭圈”生态可能涉嫌违法

原标题：舶来的粉丝应援文化，缘何变了味？

法治周末见习记者 杨代媛

法治周末记者 孟 伟

随着创造101、偶像练习生等韩式选秀节目的大热，越来越多的偶像出现在人们视野当中，随之而来的，是“饭圈”文化的繁荣。

然而，“饭圈”文化繁荣的同时，也衍生了粉丝应援文化乱象。2020年12月下旬，《快乐大本营》主持人被指收取粉丝应援礼物一事引发热议，同时也揭开了畸形应援文化的一角。

舶来的粉丝应援文化

粉丝应援的方式多种多样，分别有舞台应援、后台应援、宣传、生日应援和公益等。后台应援，主要指的是粉丝在偶像跑通告期间为其提供支持。

据悉，粉丝中的“应援”主旨是声源、助威之意，最初由日本校园体育比赛中为运动员加油的“应援团”演变而来。2005年，应援文化伴随韩流风潮来到中国，并凭借少女时代、Super Junior、东方神起等偶像团体的爆红，“粉丝应援文化”迅速得到发展。

“以录制节目为例，粉丝大概会在一个月之前就收到偶像录制节目的消息，然后去录制地点踩点、占领应援场地，并发布微博‘昭告天下’。有时候为了防止与其他偶像的粉丝争抢，后援会甚至会安排人提前一晚就到场地驻守。”追星15年、入“饭圈”5年的粉丝小吴告诉法治周末记者，除了摆放横幅、手牌等物料为偶像造势外，后援会还要为主持人、工作人员以及其他嘉宾准备礼包，以便让偶像获得更多关照。

“一般来说，后援会都会根据主持人的风格、咖位赠送相应的礼物，投其所好，‘饭圈’里一般管这个叫‘应援内卷’。”小吴告诉法治周末记者，如果别的粉丝都送了礼物，自己家却不送，偶像可能会被冷落甚至被群嘲。

而粉丝小意告诉法治周末记者，如果粉丝不做应援，某些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会询问粉丝，甚至工作人员还会添加一些“大粉”的微信，提前告知礼物怎么送等。

粉丝应援不遗余力

2020年12月22日，何炅就“粉丝应援礼”一事道歉；同日，杜海涛被网友发现猛删二手交易平台上200多件已售闲置物品。

次日晚，湖南卫视发声明称，坚决反对主持人等收受粉丝礼物，如查实有不当收受礼物行为，将依纪依规严肃处理。

法治周末记者搜寻了部分后援会的应援照片发现，在2017年前后，应援礼包多为食物及小物件，而随着后台应援的普及，粉丝应援物的档次越来越高、标价越来越贵。

作为资深“饭圈”人士，小吴对这一现象深有同感。

“本来应援这个东西就是从韩国学的，因为韩国在打歌舞台后台有待机室，粉丝会送一些吃的给辛苦准备演出没来得及吃饭的偶像。而在影视剧剧组，则会有演员的朋友和粉丝送一些咖啡车、小吃车。”小吴说，但应援文化到了国内以后，伴随着攀比心理和咖位压力，粉丝逐渐以送贵的东西为荣，应援越贵越能显示偶像的咖位。尤其伴随着选秀节目的热潮，一方面粉丝、爱豆基数变大，另一方面竞争压力变大，所以攀比的风气越来越浓。

而粉丝们应援的专业化程度很高。法治周末记者整理发现，明星应援都有分工，数据组、文案组、美工组、宣传组，越到顶流分工越细。小到购买周边专辑、数据打榜，大到各种活动应援、控评，大的“粉头”（粉丝头目）带领其他粉丝，有组织有纪律地“为爱发电”。

“一个应援队伍等同于一个公关公司的能量，明星出负面，迅速组织口径，统一分发控评复制粘贴。”小吴说，粉丝为偶像出钱出力的那股劲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饭圈”经济悄然形成

粉丝们的狂热，也让一些人和商家看到了其中的商机。在大量的商业推广和应援活动中，从来都不缺“粉头”的身影。

“粉头”即粉丝头目，指的是那些在粉丝团中拥有号召力的人。如果“粉头”经验丰富、能力强，那么这个粉丝团将有不俗的“战斗力”。“粉头”通常受雇于明星本人或亲友，或者是职粉找来一位有经济实力和组织能力的真正“粉丝”。

业内人士杨雨（化名）告诉法治周末记者，“粉头”可以影响到成千上万的粉丝，公司会给“粉头”寄礼品、分发给粉丝的谢礼，品牌或明星工作室会告诉“粉头”明星的行程、当天的穿搭品牌、私物信息等。获取上述信息后，“粉头”可巩固其地位并且拿到这些置换的资源来换钱。

小吴告诉法治周末记者，随着偶像练习生、创造101等节目的火爆，这种需要粉丝花钱投票才能让喜欢的偶像出道的模式越来越多。而在偶像正式出道前，一些“粉头”就会发起集资，联合其他粉丝打榜投票。

“但这些账目一般都不太明晰，而且现在P图造假十分容易，一旦‘粉头’动了歪心思，就可能卷款跑路，少则几万元，多则几百万元。”小吴说。

据媒体报道，2019年9月，孟美岐粉丝团“山支数据组”因涉嫌利用应援打榜等名义进行非法集资，引发舆论关注，短短不到3个月时间内，该账号涉嫌诈骗金额高达几百万元。

喜欢追星的办公室白领Lion还向法治周末记者透露，现在靠着“饭圈”赚钱的人十分常见。“比如，某个IP要被拍成电视剧，或者是选秀节目的前期，这个时候是很好跟到现场去的。一些人看中商机，就会早早在微博建立一个‘站子’（粉丝后援会），等到这个小明星火了之后，就转手将‘站子’卖掉。”

而其他诸如设计应援物、代拍明星照片、将明星照片集合成册贩卖的现象，对于“饭圈”粉丝来说更是“司空见惯”。

畸形“饭圈”生态，可能涉嫌违法

针对“饭圈”的各种现象，法治周末记者采访了武汉大学法学院副教授、法学博士陈金林。

陈金林告诉法治周末记者，“饭圈”集资送礼物的现象，本身是好意，但如果单位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索取或收受他人财物，为他人谋取利益，可能构成贿赂类犯罪。

“这个事件的难点在于是否能认定‘为他人谋取利益’。如果明确表达出‘希望照顾自己的偶像’，或者工作人员明知对方有请托事项而收受粉丝的财物，可以认定为‘为他人谋取利益’。那就确实有构成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的可能性。而出卖明星的隐私，例如，住址、电话、航班信息、健康信息等，可能构成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

近年来，“饭圈”中粉丝互掐互骂、集资送礼翻车、“私生饭”跟车偷拍等行为屡见不鲜。陈金林认为，“饭圈”是一个自发形成的、较为松散、既有部分共同利益又存在利益不相容的组织，它的形成是公民自由的体现，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爱憎，也都能以各种各样的形式来表达自己的爱憎。

“不过，爱憎的表达，必须在法律的框架之内。互掐、互骂，可能会构成侮辱、诽谤等罪。越过法律的界限去为自己的偶像争取利益，或者利用其他粉丝的信任损害其利益，或者反过来通过损害偶像的利益来谋取个人私利，都可能涉嫌违法和犯罪。‘饭圈’这个新领域，也需要法律的规制。”陈金林说。

但“饭圈”并不意味着均是掐架和谩骂，粉丝小意告诉法治周末记者，在他们的粉丝圈内，有组建法律援助会和读书会，来定期帮助有需要的粉丝，并在一起相互学习、读书成长。

陈金林说，每个人在以任何一种身份参与社会生活的时候，都需要受法律的限制。反过来，只要法律没有禁止，就是自由空间。“只要不违法，‘饭圈’也是值得肯定的，爱我所爱并为之付出，并不是一件坏事情。”

责任编辑：王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