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不知道春梅有多好，就无法想象我们有多痛

原标题：人们不知道春梅有多好，就无法想象我们有多痛……

来源：湖南高院

痛别春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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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天中午得知春梅在早晨不幸离世的消息到现在，我一直有种恍惚的感觉，总觉得那一个消息是不真实的，春梅还在一如既往在大楼里上上下下忙碌着，说不定在哪一个拐角就能碰见，她仍然要微笑着叫一声“老师”。

但朋友圈不时出现的那张黑白照片在提醒我，春梅是真的不在了。在这个冬天阳光灿烂的日子，她一个人独自去往了另一个世界。十二日晚上去她家看望，面对着两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失去妻子的丈夫，失去女儿的父母，我感到一种特别的无能为力。春梅的离世，给她家人造成的伤害之烈和哀痛之深让我极度震惊。她先生紧紧拉住我的手，泣不成声，“我们全家都要崩溃了”。在摆设着灵位、站满前来悼念的人们的客厅，一边跪着春梅读高中的儿子，另一边是她才两岁的女儿，正坐在餐桌边看着动画片。天已经黑了，屋子里全都是陌生人，往日已下班回家陪伴她的妈妈却不见踪影。小孩子一定感觉到了异样，只是她说不出来。凶手杀害的是一位法官，更是一位母亲、女儿和妻子。

有关春梅被害的正式通报发布后，我接到许多朋友关心的询问，其中也有人提出了一些疑问，比如凶手怎么会因为不帮忙打招呼就杀人？这些朋友都是理性的人，估计他们更难想象现实生活中就有邻居之间就因为鸡鸭吃了隔壁家的蔬菜而刀斧相向、甚至灭门的情况。有时诉讼过程就同撕杀激烈的战场，当事人犹如交战的各方，会用尽各种手段谋求胜利。法官被安排作为这场激战法定的裁判者，必须通过只言片语、蛛丝马迹断定是非黑白，还必须要春风化雨让硝烟消散社会安宁。只是进入到诉讼中的当事人往往都认为自己背负着天大的冤屈，要债的有要债的道理，不还钱有不还钱的理由，想离婚的非离不可，不愿离婚的打死不离。每个当事人都认为法律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公正的天平必须向他倾斜。在裁判案件过程中，尘世法官不可能象古希腊神话中的众神那样端坐在云中现场裁决人类纷争，诉讼中常常出现各方当事人的怒火、暗器误伤裁判者，有的甚至直接就往法官身上招呼。在我的同事中，常常有因为案件被人投诉、陷构、辱骂甚至发出死亡威胁的。诉讼中，这些人会把自己在生活中职场里的种种失败、委屈和不如意全部转化为对裁判结果的追求，奢望通过一纸裁判将他在生活中失去的一切全部返回给他，而司法者除了依法公正审判外，再没有任何其他可供支配的资源可以满足这些当事人。

春梅的被害让我深思：我们能够提供什么方式的司法？人们到底又需要什么样的司法？

在我眼里，无论从哪一个方面看，春梅都是一个好法官。她纯朴善良，热爱自己的职业并恪守着法官的良知。在我召集专业法官会议讨论疑难复杂案件时，总是点名春梅参加。我想要听她的独特见解，更需要她那种坚守法律原则决不人云亦云的态度，她从来不会因为领导或者老师缘故而随意附合我的看法。人们不知道春梅有多好，就无法想象凶手有多卑劣和残忍。

在春梅家里，我的一些同事站在春梅遗像前，望着已定格在黑色像框内那张熟悉的笑脸失声痛哭。她们是法官，也是母亲、女儿和妻子。春梅倒在了血泊之中，而她们擦干泪痕还将继续前行，继续面前这项艰难的工作。此刻已是夜幕来临、万家灯火的时候，同事们将陆续离开嘈杂的办公大楼，踏上回家的路。我在心里默默祝福大家平安。

但春梅已经再不能回到她深爱的家人身傍了。这个冬天对于她的家人会显得特别漫长、寒冷。愿她化作澄静天空的一颗星星，时时守护和温暖她深爱的家人，让他们早日走出悲痛。

作者系湖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副院长，曾任湘潭大学法学院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

责任编辑：贾楠 SN2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