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学的自我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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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壹地产

在前天开完债权人会后，昨天上午九点半，王文学又坐在华夏幸福廊坊事业部。面对一千名华夏幸福核心员工，他说：

干到今天这步，我愿赌服输。

从火锅店起家的老王，以固安产业新城闻名。固安之后，王文学大踏步地往前走，在全国、尤其是环京大规模布局产业新城。在内部，这些年他反复说的，都是要诚意正心帮地产政府干好产业新城。

像万达综合体、绿地超高层、蓝绿城小镇一样，产业新城模式的确一度成为华夏幸福的核心竞争力。在2016年，华夏幸福甚至以1200亿的销售额，排名中国房企第8位。

谁也没有想到，这成为华夏幸福最后的辉煌。2017年环京限购后，环京第一大地主华夏幸福很快陷入危机。虽然在第二年引入平安缓解了危机，但三年之后，华夏幸福危机又一次爆发了。

到目前为止，华夏幸福是爆发危机里规模最大的一家房企。它不仅对中国债券市场产生了巨大影响，也波及了环京多个城市。

昨天，王文学在会上一开始，就展开了十几分钟的自我批评。他说自己好高骛远，急躁冒进。在几个关键节点上，自己全都赌错了。先是2016年误判了形势，加大了环京投入，结果没多久环京楼市调控就来了，量价齐跌。

然后是2017年的拓展新区域，向长三角、粤港澳等外部区域投资。结果钱又陷进了周期里。最后，2020年的几轮疫情，将这些危机彻底引爆。

今年，华夏到期偿付高达千亿。但到2021年1月31日，华夏幸福账面上钱，几乎全部是受限的。王文学自己前后支持了上市公司近百亿资金。去年11月发现无力扭转局面后，他终于向省市领导做了汇报。

过去一个多月，华夏幸福的员工在廊坊的一栋小楼里，同政府专办小组同吃住。很多个凌晨两点，王文学都是在谈事中度过的。

2月1日，金融机构债权会议后，王文学终于小小地松了一口气。华夏幸福的整体风险化解方案，正在加速拟定。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是和债权人谈展期，谈利息折扣。钱，可以暂时不还了。

也是这天，华夏幸福公告说目前各类债务，有52亿元的违约。上市公司从去年四季度至今，偿还了500多亿的到期融资。

华夏幸福风险化解工作的基础是，这家公司要保持有序经营。王老板告诉大家，未来会保障员工权益。房租可以不交，员工工资不能不发。

到了最后，王老板强调，老王遇到了困难，也到了兄弟们讲讲义气的时候了。

王文学2月2日的内部讲话

大家好，很长时间没和大家见面了，今天的见面算是一个很特殊的内容。接下来，就由我把公司近来一些情况给大家讲一讲。大家已经知道了，昨天我们主会场在廊坊，一共五个地方召开了公司的金融债权人大会。

为什么召开这次会议？是在什么背景下召开的？是怎么回事儿？公司现在发生了什么？我想我在这里非常真诚的和大家通报一下，以及下一步的走向，我都会如实的说。

公司发生了什么呢？我把我昨天在这个债权人大会上的发言节选一部分，和大家说明，和大家无关的，我就省略。

一、公司当前的流动性困境及其原因分析。

公司确确实实发生了流动性的问题，这个问题我们不能再回避了。华夏幸福是河北本土成长的一家民营上市企业，是产业新城开发ppp模式的破冰者和践行者。

自二零零二年在固安开发建设第一座产业新城以来，我们始终坚持把发展实体经济放在首位，实实在在发展产业集群，兢兢业业盖好新城，积极推动都市圈县域经济高质量发展。

这与国家新型城镇化、工业化战略十分契合。也与十四五规划重点推进的现代化都市圈战略不谋而合。

直到今天我们依然初心未改，信心未减。华夏幸福的战略方向没有问题。

最近我也在日夜反思，公司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公司当下的困境有外部冲击的严重影响，但核心还是内部原因造成的。

今天我要坦诚的和大家来通报一下华夏幸福发生了什么。第一是错误研判了环京的房地产形势，投资过于集中。

二零一六年以前，公司的投资布局集中于环京区域。市场销售及回款占比达百分之九十以上。由于对形势误判，后期继续加大环京产业新城的投入和配套住宅投资，但环京住宅市场量价齐跌，规模腰斩。

初步测算，四年来累积影响公司销售回款超过一千亿元，同时还严重影响产业新城回款和应收存货的价值。二零一六年底，大规模收并购狂飙突进，但是项目质量不高，过于集中在环京区域，给资产盘活带来较大困难。

第二，新拓区域尚在培育中，效果不及预期。二零一七年环京形势发生重大变化后，虽然公司当机立断，迅速调整布局，加大了对长三角、长江经济带、粤港澳大湾区等外部区域投资力度，

但船大难掉头，调动效果不够显著。环京仍占百分之五十左右，而外部主要区产区尚处于前期资金投入阶段。对公司业绩贡献有限。

第三，前期扩张激进，管理不够精细。二零一四到二零一七年提出了三年百园、三年百城、三年百镇等计划。超出公司自身能力，拓展区域过多过散，质量参差不齐，有限资源难以满足众多产业新城的开发建设需求。

经营管理不精益，如TOD轨交、医疗等业态没有取得显著成效。消耗和占用了公司大量资金，考核机制不够健全。曾经，过分强调规模指标，忽视效益指标。

最近一段时间，我不断深刻反省，认识了突出问题是在公司取得成功后个人有所膨胀。虽然以未来美好愿景作为公司计划实施的基本依据，但部分管控工作没有做到位，这也是出现今天这个局面的重要原因。

第四，多轮疫情冲击使经营困境雪上加霜。二零二零年初开始的新冠疫情对公司经营业绩产生冲击，这是全国性的。二零二零年五月，第二波环京疫情加重，管控力度加大。不仅影响环京销售，还使供地滞后，这是区域性的。对疫情影响估计不足，应对措施不力，对货值和年度签约影响巨大。

当下疫情已是第三波，接踵而来的疫情导致环京市场断崖式下降，公司经营更加困难。

在以上内外因素的综合作用下，公司出现了债务偿付问题，二零二一年到期需偿付金额高达千亿元。截止二零二一年一月三十一日，也就是昨天为止，公司货币现金仅为二百四十亿元，且基本上都是受限资金。新增融资又全面受阻，业务现金流根本无法覆盖偿付需求。可注入的资金，基本枯竭。危机由此触发，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二 政府、股东及公司正千方百计化解危机。

去年下半年，当意识到公司经营出现以上问题，我们没有贻误战机，首先立刻采取系列措施，积极自救。并及时与股东沟通，寻求支持。在公司想尽了一切办法，用尽了最后力量之后，危机仍未得到有效解除。

不得不紧急向河北省委省政府、廊坊市委市政府求助。我们开展了以下工作：

第一，多措并举、千方百计内部挖潜。一是降本增效，在经营生产中严重支出。如二零二零年下半年，管理费用、营销费用同比下降百分之二十五；

二是提升回款，包括成立盘活专班，处置和盘活存量资产。如二零二零年推动部分项目进入盘活程序，实现回款六十一点七亿。并开展四次大规模住宅促销活动，增加销售回款约35亿。二零二零年四季度，外部形势已发生深刻变化，为确保不逾期不违约，公司融资支出达四百九十一亿元，加剧了资金紧张的局面。

第二，股东齐心协力全力救助。我作为华夏幸福大股东和实控人，责无旁贷履行了大股东的责任，千方百计通过直接资金支持、担保增信支持、合作伙伴拆借，多种方式投入资金，共计支持华夏幸福资金九十三亿。

在竭尽全力支持华夏幸福度过难关的同时，华夏控股也积极筹措资金解决自身的流动性问题，防止关联爆雷。去年四季度以来，共偿还股票、抵押、债券等融资四十七亿元。

第三，积极寻求市省市政府帮助。为守住不发生重大风险的底线，在明显感觉到自身无力扭转局面后，我本人当面向河北省委省政府、廊坊市委政府相关领导汇报了公司的具体情况寻求政府支持。

河北省委省政府、廊坊市委市政府高度关注，立即成立协调指导小组，与华夏幸福保持全天候全方位密切沟通。直接指导风险化解工作，研究制定紧急纾困方案和重大风险处置预案，推动相关措施尽快落地。

中国人民银行及中国银保监会、中国证监会等金融监管部门高度关注华夏幸福的流动性问题，开展了大量指导协调工作，帮助我们稳定了局面。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

第三个大方面，是切实履行企业主体责任，千方百计确保有序经营和可持续发展。华夏幸福有息负债规模较大，涉及机构多、债务类型复杂，主营业务包括产业新城开发建设和相关住宅业务，危机化解稍有不慎将爆发系列重大风险。

目前，在金融监管部门、河北相关政府部门及华夏幸福共同努力下，整体风险管理方案正在拟定，大家听清楚，整体的风险管理方案正在拟定。这个方案的制定、实施需要一个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许多重大措施需要反复研究论证，也需要得到全体债权人的理解与支持。

今天我先就化解危机的阶段性目标及公司自身的下阶段采取的措施，和各位同事来通报一下。

第一，千方百计保持有序经营。一是最大限度的保障员工队伍稳定，最大限度保证资产安全，这是当下化解危机的重要基础；二是保证经营稳定，确保正常交房、正常销售，资金正常回笼；三是积极主动瘦身缩表，对资产分块处置，加快盘活高周转可变现资产；四是持续优化公司产业发展等主营业务，增强产业协同效应，培育新的业务增长，助推实体经济发展；五是持续降本增效。通过核心管理层降薪、组织优化业务调整措施，加强成本管控。

上述工作是无悔行动，我们一刻也没有停止。

第二，大股东同时制定自身债务偿付方案，在此基础上，竭尽全力支持华夏幸福。

第三，积极配合做好整体风险化解方案。下一步在有关政府及监管部门、债委会的共同指导下，华夏幸福和华夏控股整体风险化解方案的制定工作将持续推进，我们将全力配合，充分听取广大债权人的意见和诉求，加快推进方案成型。

其中关于债务偿付的总体思路是通过快速处置资产、提升资金水平、盘活存量资源、提高资产价值、引入战略合作的手段，分阶段实施常态计划，力争尽快达成多方共赢的相关方案，竭尽全力最大化保障各位债权人的根本利益。接下来是我对债权人说的，就不在这里就说了。

因为昨天开了债权人大会。我就把昨天的基本情况，在这里给大家有一个基本的通报。接下来我再讲几条。

一个是领导非常重视。这个事情我最早十一月二十六号就和省里汇报了，省里边成立了华夏幸福的领导专班。省市政府都成立了专班，多次开会，多次调度。

第二，下阶段我们要干什么事情。实际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电视机前的同事，很多没有感觉，没有感触。下一步，我们干什么？还是要有去经营。

产业新城，该搞的还得搞，该招商还得招，孔雀城咱们还得建，还得卖。

有序经营是下一步的工作核心，这也是我们履行主体责任的核心工作。但有些前提。现在要抓有序经营，跟之前比可能有些束缚，毕竟是非正常状态。

第三，积极推动风险化解工作。风险化解两个大的方面，一个是方案的制定，整体的这个化解方案到底是个什么？整体方案是在省委省政府的直接指导下推动落实，很多的事情超越了我们的想象。

第二个化解方案，其中一个就是债务的偿付方案。所谓债务偿付方案，就是金融债务方案。我们有两千亿的金融债务，昨天晚上公告了，我们有违约。

违约不可避免。接下来核心工作，是和这些金融机构谈展期谈置换我给大家讲了，我们光是一个四季度，融资性支出四百九十亿。

有序经营是化解方案的前提。如果有序经营，现状是连利息和工资都发不了了，你怎么能够跟人家谈展期。

昨天那位行长说的非常恳切，说钓鱼你还得给个鱼饵，有块馒头呀。那这块馒头、鱼饵就是有序经营。

第四，今天是核心干部大会，在未来有序经营的前提下，我们优先保障员工利益，你们可以记上。

但是今年春节之前有点小状况，因为有农民工的问题。正式状态一定先保了大家工资，再说别的支付。

可以不交房租，但是不可以不发大家工资，工资支付是排第一位的。

这是我跟大家讲的，也希望大家和身边同事讲清楚，未来优先保证员工利益。

最后，我再说两句别的事。

我是靠理想驱动的，前面是诚意正心干好产业新城的。

华夏幸福走到今天，从九八年七月十号成立，实际上是四月十二号拿到的第一块地，到今天，我们干了二十三四年。我们干过很多事，也凝聚了很多团队。

今天，我也不跟大家讲理想，也别讲情怀，咱们就讲讲哥们义气。

困难确确实实是存在的。那么面对困难，大家可以选择离开，并不是说开完会，大家举手一鼓掌，完了之后好好干。都是理性的人，经济的人，这是一切问题的假设，别唱高调。

大家有的还要养家糊口，有的还要新的事业追求，这个跟道德无关，不是说你对老王就不好。第二句话我也会说了，大家离开没问题，这是一个双方自愿的选择，你们是职业经理人，我是职业企业家，我们互相都要表现出来职业水平。

第二，我觉得咱们也得讲点义气。确实遇到困难了，这个困难需要我们一年或者一年多，甚至两年的时间去化解。化解的时候需要我们有团队去有序经营、需要有团队去和债委会打交道、需要有团队和金融机构去沟通。的确需要人。

咱把职业去掉，我希望那些还能讲点义气的弟兄们留下来，帮助我帮助企业。因为现在政府是属地主体责任，华夏幸福是企业主体责任，我是实际控制人，我就是主体责任的落实者。所以，大家如果感觉到老王还不错，过去不错，还行，大家留下来帮助企业走上正题。

我可以负责任的讲，华夏幸福一定会存在。华夏幸福未来还会经营，产业新城还得干，还孔雀城的房子还得盖，盖出来的房子还得卖。这是必须的，否则，大家承受不了。为什么？两千多亿的金融资产，十三万套房子，政府不管你怎么办，卖给了北京五万套，一万套给西城区，五千套在东城区。

我们不仅仅是个经济问题，还是个金融问题，还是个政治问题，又在环北京，所以政府这么关注。

不像某些企业，都靠自己干。咱们不一样，领导真是天天指导、事事推动。华夏幸福还是存续的，所以我希望大家不仅要讲职业，还要讲点义气。要求大家留下，能和公司一起化解风险。

我给你把结论说下，大家可能会担心，我们会经历多少困难，我要告诉你，最后风险必须化解了，这是结论。怎么弄，大家拭目以待。

最后，我也想到对有些同事，在我还能说的情况下，提出表扬。特别是从二零年的十二月二十五号，到今天一直站在廊坊的弟兄们。撇家舍业，没日没夜加班连续通宵的大有人在，像财务团队、融资团队、写作资料团队。多少通宵啊。

一开始开会我是拉着中兵（华夏幸福副总裁）开的，后来我就放弃了，我不行了，我就落实了姜伟（融资中心专业副总经理），姜伟后来也开不了了，又给派了范峥（融资中心 高级经理），现在就范峥坐在我旁边开会。到最后，范也开不了了。我就只有跟着秘书小胡，以前我都不认识。

班长不行了，连长上。咱们是反过来，老总不行了，副总上，副总不行了部门总上。部门总不行了，科员上。就这样，才营造了昨天。

所以大家知道，最后一定要化解。过程中，在廊坊战斗过的弟兄们都是值得骄傲的。将来你人生当中，可以吹吹牛逼，说我们目睹了、看到了老王不行的时候，我个人怎么干的。

反过来我也说某些单位，公司需要他们的时候以各种理由搪塞，就是不来廊坊。你拿了多少工资，多少奖金，拿这个奖金行不行？哥们，你想过没想过，要是我以前的性格就得跟你闹一闹。现在我也觉得没必要了，但是哥们儿你做人行吗？你觉得这么做人行吗？

我今天是不行了，对你怎么样不了，但是社会自有公道。

你以这个形式对待华夏幸福，以这种方式对待王文学，内心会内疚的，会得到社会的对你的治理。

我也说大家是职业经理人，咱是哥们儿，我是职业企业家，要讲职业：

今天我干到这，愿赌服输，我早就说过。

过去的时候喝酒多好。但享受的了那时候的好，我也能忍受现在的煎熬。但是作为员工，每个弟兄，我们也应该讲点义气。如果需要你讲义气的时候，你就拿职业说话。哥们，咱们何以相忘于交？

我讲完了，谢谢。

（讲话略有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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