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德兴：苏宁 你就是江苏足球的历史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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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马德兴

当为罪人

疫情下，中国足协延期了各职业俱乐部提交工资表的最后截止时间至2月28日傍晚17时。然而，该来的还是来了。就在截止前数小时，江苏俱乐部发布公告，称，“即日起停止所属各球队的运营，同时在更大范围内期待社会有识之士和企业与我们洽谈后续发展事宜。”尽管传说的解散或破产并未变成现实，但这则公告其实与宣布退出无异，因为继续征战今年中超的准入底线都未能通过，其他也就免谈。很多人都在说，都是中国足球“闹”的，但实际的真正受害者却是中国足球！

母公司真的“没钱了”！

作为去年中超联赛的新科冠军，江苏队居然“玩不下去”了，这在N多人看来无疑又为“中国足球的‘水很深’”平添了最新的佐证。但实际上，江苏足球俱乐部之所以宣布停运，根本还是在于俱乐部所背靠的母公司“没钱”了！而且，母公司的主业都需要依靠政府出面挽救，足球仅仅作为其“副业”，被抛弃也就丝毫不令人感到意外。

作为一名已经跟随中国足球南征北战三十载的老记者，这样的情景早就似曾相识。从上个世纪90年代后期，那么多俱乐部因为背靠的企业或公司出现了经营问题而受累，不得不走上倒闭或破产之路。如今，江苏俱乐部也仅仅只是重复过去的那个“老调”而已，而且可以预见的是，这样的故事绝不会是最后一个。说到底，根本还是在于中国职业足球的基础太过孱弱，与欧美相比，最大的区别在于：欧美职业俱乐部是建立在社区基础之上的，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再发展成为企业或公司，然后再参加职业联赛。中国的职业俱乐部则并不是完全建立在企业或公司基础之上，与“社区”、俱乐部所在的城市或者说省市并无太多的关系。两种性质也就决定了俱乐部截然不同的命运。

在中国足坛，只要企业或公司手里有些钱，就马上可以成立一个所谓的“职业俱乐部”，然后开始招兵买马、参加联赛。至于这个俱乐部与当地城市或社区有无关系，并不是他们所关心的，当然在对外宣传方面，则肯定是一套又一套。于是，中国的所谓“职业俱乐部”的生存便直接取决于企业或公司的经济情况。一旦公司或企业出现了问题，“俱乐部”也就不复存在。名义上，参加国内职业联赛的球队都是“俱乐部”，但实质却仅仅只是企业或公司旗下的一个分支部门而已。所有的球员，也都仅仅只是企业或公司的员工，与球队所在的城市、地区、社区毫无关联，没有真正职业足球所拥有的“地域感”、“归属感”，没有任何的文化传承。所以，中国足球职业化才不到短短的30年时间，但倒闭或关张的所谓职业俱乐部已经超过两百家，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说“中国没有足球文化”恐怕也就很容易找到答案了。

所以，不能因为江苏甚至包括接下来的天津俱乐部的退出，去更进一步强调中国足球之“黑”、“‘水’之‘深’”。某种程度上，中国足球走到今天这一步，这些“资本家”们的投机性与功利性，其实是更进一步加剧了中国足球大环境之恶劣。而且，江苏队退出中超的根本核心还是在于俱乐部背后的母公司资金链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否则也不会求助于政府出手，这些严重的问题本身并不是足球所致，相反，江苏足球俱乐部也成为了一个“受害者”。放置于中国足球，中国足坛的那些球员、教练则成为了直接受害人！

“资本热”不是“足球热”！

作为江苏足球俱乐部背后的母公司，事到如今肯定是首先想着“甩锅”，也就是找一个各方似乎都可以接受的理由和借口，推卸到江苏足球大旗倒下所应该承担的责任。也许，“金元足球”是一个很好的借口。然而，在中国足球的“金元时代”，江苏苏宁俱乐部在这其中也是扮演了一个“推手”的角色，像拉米雷斯、甚至是“标王”特谢拉等一系列大牌外援的到来，何尝不是俱乐部“乱烧钱”所结下的“恶果”？

作为一名江苏人，看到家乡的足球短时间内堕落得如此之快、之狠，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痛。心痛的不是这个俱乐部，而是江苏足球过去这些年来打下的扎实的基础，全部被资本所摧毁了！就像《评论家季刊》中曾说过的那样，“资本逃避动乱和纷争，它的本性是胆怯的。”面对江苏足球的现状，资本家首先想到的就是逃避。如今俱乐部以及母公司的所作所为已经足以说明一切。因为本性是“胆怯”的，再加上“投机”的原动力，在目前的动荡之际，指望着其他老板能够挺身而出、拯救中国足球的职业俱乐部，显然是幼稚的。

过去十年的中国足球在资本与金钱的推动之下，表面上是进入了一个所谓的“黄金期”，但实际上，红红火火的中国足球真正“热”的并不是足球本身，而是背后的资本！资本从来都是“双刃剑”，用好了，可以助力中国足球；用不好则很有可能灼伤自己。很不幸，当下的中国足球偏偏就是后者。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笔者始终不看好“金元足球”、甚至对老板们“不屑一顾”的一个很重要原因。因为中国足球对资本而言，仅仅只是一个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工具”和“平台”，至于中国足球本身如何，并不是他们所关心的。他们所考虑的就是资本投入后所能够获得的回报，而且他们也不指望足球本身能够给他们带来回报，而是通过足球以外的其他领域所能够获得的丰厚利润。

就像马克思的《资本论》中所提到的那样，“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于是，中国足球在资本的本性的推动下“竭泽而渔”。在这方面，江苏苏宁足球俱乐部就是一个颇为典型的代表。

江苏足球的“历史罪人”

笔者手中有这样一份统计材料。2008年底，江苏舜天队夺取中甲联赛冠军并重返国内顶级联赛赛场。当时，一个残酷而严峻的现实是：舜天队虽然是江苏省的球队，但队内江苏籍球员屈指可数，能够打上主力的更是只有一两人！而至2017年，当江苏队征战亚冠联赛以小组第一出线时，球队报名的本土球员中80%几乎都是江苏本省运动员！主力阵容除了外援之外，其他几乎全部都是江苏本省球员。在当时的所有中超球会中，江苏的“本土化”是最好的！

不仅如此，2017年全运会上，男足甲组（1997-98年龄段）获得第五名；男足乙组（1999-2000年龄段）获得第四名。在2015年的青运会上，以南京队名义出战的江苏队获得了甲组（1997-98年龄段）的亚军。而在2013年的全运会上，江苏队获得了男足甲组（1993-94年龄段）的第六名，这其中就包括像已经入选过国家队的李昂、张晓斌等一批目前江苏苏宁队中的中坚力量。

但是，短短两三年时间里，看看现在的江苏队，能够在主力阵容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也就只有李昂（徐州）、周云（苏州）、吉翔（扬州），外加引进的冯伯元（南京）、张凌峰（苏州）以及回归的张晓彬（南通）等寥寥几人，更多的江苏当打之年的本土球员不是被勒令退役就是被迫离队。随后，俱乐部就是四处卖人。当俱乐部的高层口口声声“‘金元足球’害了江苏足球”时，试问，是谁让现在的江苏队远离“本土化”？又是谁让江苏那么多的年轻好苗子不得不外流？

说苏宁是江苏足球的“罪人”，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情况。就是今年9月份将在陕西进行的全运会男足赛上，江苏省近些年来首次仅仅报名参加了其中一个年龄段也就是U18组别（03年龄段）比赛，而U20组别（01年龄段）却不得不放弃。为什么？当初江苏省足协将01年龄段梯队完整地交到苏宁俱乐部手中时，江苏的这个年龄段队伍中有七名球员先后进入01年龄段国青选拔队，而且至今依然还有3到4名球员是国青队的常客。但是，苏宁俱乐部生生地将这个年龄段队伍毁掉了，以至于全运会都凑不足人数报名参赛。

不只是01年龄段的队伍。江苏省足协过去为支持苏宁俱乐部的工作，毫无保留地将过去10年中打下的江苏青少年足球底子交到了俱乐部手中。因为江苏省足协从2011年恢复了江苏省内地级市13所业余体校，或是以“足球专项训练基地”的名义重新展开足球运动项目。然后，由原来的省足管中心负责下基层展开选拔，组建江苏省级青少年梯队。这些梯队资源全部都无偿交到了俱乐部。但是，俱乐部在“既然能够花钱买，为什么还要出钱去养梯队”的思路指导下，过去两三年来解散了多少梯队？

去年，江苏队历史性地获得中超联赛冠军，固然有运气成分，但不能否认的一点是，球员在半年多没有领到薪水的情况下，展现出的是一种怎样的精神面貌？某种程度上，这个冠军是江苏省足球过去10年打下的扎实的基础所结出的硕果，苏宁仅仅只是扮演了一个“摘桃者”的角色而已。

“竭泽而渔！”这是中国足球过去十年在资本肆虐下的最好描绘。一个最简单的问题：过去10年来，中国足球培养出哪怕是一个能够在亚洲足坛（姑且不提世界足坛）叫得响的本土球员了吗？中国足球又培养出了哪怕是一名优秀的本土教练员了吗？又培养出了一名优秀的足球管理人员吗？概括起来就是：金元足球十年间，中国足球培养出了哪怕是一个像样的人才了吗？这些问题对江苏队的老板适用，对整个中国足球的资本家们同样适用。

当我们都在感慨中国足球一代不如一代时，何尝不是资本足球、金元足球对中国足球掠夺性的开发之恶果？疫情加剧了中国足球终结“金元时代”，而“后金元时代”的中国足球惨状才刚刚开始。江苏俱乐部停摆其实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但是，资本大潮褪去之后，让中国足球回归足球的本性！这或许不是什么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