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虑的年轻人养活了这个市场:996、内卷、35岁职场荣枯线
996、内卷、35岁职场荣枯线……焦虑的年轻人养活了这个市场
文/陈玉琪
计时软件显示,Gavin在2019年用了将近700个小时备考,放弃了几乎所有的周末和节假日。
在过去两年里,他自学网课,连着考过了CFA(特许金融分析师)一级到三级、FRM(金融风险管理师)一级、二级,并且都是一次性通过。今年,他还打算拿下CPA(注册会计师)。
不加班的时候,Gavin在工作日晚上都会学习3~4个小时,有时候,他会把下班后的会议室当做自习室,学到晚上10点左右再回家,周末的学习时间能增加到9~10个小时。为了在地铁里能更高效地刷视频课、看笔记、做模考题,他还买了一副降噪耳机。
Gavin常常在下班后留在公司会议室自习
996、内卷、35岁职场荣枯线……面对职场焦虑,有人像Gavin一样,加入考证大军,也有人并不在乎一纸证书,单纯为了职场技能的提升而报班“充电”。
今天,成人教育已经不仅仅是电大、成人自考那么简单。从C端看,职业教育主要可以分为学历职业教育与非学历职业教育两大类,与前者相比,非学历职业教育市场资本参与程度高,孕育了一个超过千亿的市场。
艾瑞咨询数据显示,2020年,中国在线终身教育市场规模达668亿元,同比增长21.5%。市场化的在线成人教育因其灵活性、便利性,已经成了职场人“自我投资”的不二选择。
为对抗职场焦虑,年轻人上网课充电
Gavin今年32岁。工作7年来,他从银行跳到了证券公司。因为学的是企业管理,他一直觉得自己的金融专业知识有所欠缺。于是,工作以来,他一直在有意识地提升自己的竞争力, 除了考证,他还会为了提高工作效率自学编程。
本科与研究生都毕业于985高校,Gavin在学生时代的成绩一直不错,拿过不少奖。但毕业以后,在同学聚会上听到谁又晋升为公司中层了、谁手下带着多少人的团队了、谁的收入又有所突破了,他也不免焦虑。“可能是在学校的时候表现比较好,就会感觉自己毕业之后也理应保持一个比较出众的状态。”
在学校的时候,Gavin对考证并不热衷。但工作这么多年,尤其是跳槽以后,他觉得,考证成体系、有重点,还能出结果,是让他更有安全感的职业再教育方式。
从事券商资管工作的花花也在备考CPA。她身边有不少同事都在考证,大家如果进入了职业瓶颈期,“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去干嘛,就觉得应该是考证,这个过程中我相信一定是有收获的,但是对于以后到底能不能用得上这个事,我就不太确定了。”
这些年,金融行业“卷”得厉害。公众号博主CareerChoice从事金融行业猎头与职业咨询13年,据她介绍,硕士几乎成了金融业求职者的最低学历门槛,甚至不乏名校出身的博士,她对于有CPA、CFA等证书的求职者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每次都会跟候选人和咨询者说,证书、MBA这些东西对每个人效用不一样,不要把它们当成一个翻身仗。但从他们自己的角度,能加几分总是好的。”她感叹,中国的年轻人就跟现在的小朋友一样,“刻苦、勤劳又聪明”。
面对职场焦虑,有人像Gavin和花花一样,加入考证大军,也有人只是为了职场技能的提升而报班,不在乎有没有证书,只在乎学的东西有没有用。
毕业4年的王落一直从事运营工作,换过9份工作以后,他对原创文案、社群运营、活动运营都有所涉猎。
运营的工作节奏很快,最忙的时候,他每天要更新6个公众号。“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个无情的发文机器,要策划一场活动,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去做,哪怕抄好像都不知道去哪儿抄。”
于是,他萌生了系统学习的想法。他专门买了文案改造、微博引流、新媒体运营等线上课程。虽然工作很忙,但他相信“时间是挪出来的”,比如在通勤路上、在吃饭、上厕所的时候挪一点时间听课,工作中实在干不下去的时候也会听听课,换换脑子。
职场网课这门生意,规模668亿
无论是考证的Gavin、花花,还是单纯想提升职场技能的王落,无一例外都选择了在线教育的形式。
艾瑞咨询数据显示,2020年,中国综合性终身教育行业市场规模达1624亿元,其中,在线部分的市场规模达668亿元,同比增长21.5%。
图源:艾瑞咨询《2021年中国综合性终身教育平台用户大数据报告》
和传统的线下职业教育相比,在线职业教育不仅处处能学、时时可学,学习成本与参与门槛也降低了不少。益普索Ipsos《2019中国在线职业教育市场发展报告》发现,75%的受访用户在接受职业教育时偏好在线形式,和动辄上万元的线下课程相比,七成用户在学习平台的年均投入在3000元以下。
图源:益普索《2019中国在线职业教育市场发展报告》
早在五年前,后显慧瞄准了互联网职业教育这片蓝海。此前,他已经在阿里巴巴、百度等互联网大厂工作了10年。2013年左右,他发现,尽管行业对于人才的需求特别旺盛,但人并不好招,名校生有学历、有能力,但是执行力弱。“所有人都是半路出家,没有科班出身的概念,所有人都是一边干一边学。”
“我想去培养大学不培养、但行业很需要的新人才。”2015年末,后显慧和几个朋友一起,创办了一个专门针对互联网“文科生”的职业教育项目——三节课。
起初,他们试着周末在线下做公益课程,三个班级、150人的名额在开放报名后几秒钟就报满了。需求旺盛而线下服务能力有限,于是他们把课程搬到了线上。
“好老师太少了,不像K12的老师可以培训。”后显慧介绍,这个行业的老师需要有丰富的业内经验,无法培训,而线上课程能够让名师的效益最大化,让老师的资源更加集中地释放出来。
后显慧认为,处在C7(Career 7)阶段的群体是在线职业教育的核心用户,即学生时代最后两年加上参加工作前五年,“职业生涯最早的这7年时间,是一个人职业能力学习和发展的黄金时间。”2021年,高校毕业生将达909万人,后显慧认为在线职业教育的市场潜力巨大。
年收入10万元以下的用户是在线职业教育的主要客源(图源:益普索《2019中国在线职业教育市场发展报告》)
益普索中国资深研究总监武静分析,在线职业教育的快速发展与经济发展变慢、人口红利消失有着直接关系。“岗位的裂变速度也变慢了,自然就会出现职场瓶颈。”其次,目前学校培养与企业需求之间仍然存在不匹配的情况,职业教育的作用就是弥合这一鸿沟。
而疫情的到来,让更多人意识到终身教育的紧迫性。创业5年来,去年是后显慧最忙碌的一年。目前,三节课累计注册用户300万人,其中有190万用户都来自2020年。
武静分析,疫情下,企业倒闭,公司裁员、降薪,大家人人自危,纷纷开始未雨绸缪。“如何让自己变得更强?是不是要多增加一门手艺?是不是要变成‘斜杠青年’?”
图源:益普索《2019中国在线职业教育市场发展报告》
从政策层面来看,K12、幼教等热门赛道相继进入了严监管区,但成人职业教育颇受政策青睐。2020年9月,教育部等九部门印发《职业教育提质培优行动计划(2020—2023年)》,提出要完善服务全民终身学习的制度体系,实施职业教育信息化2.0建设行动,大力推进“互联网+”“智能+”教育新形态。
让精明的职场人掏钱,没那么容易
相对于政策收紧、趋于同质的K12教育,在线成人教育市场更像是一片蓝海。市场虽然诱人,但要让职场人果断掏钱,并没有那么容易。
2017年,后显慧因为焦虑常常失眠,“睡不着就拉着大家,每天早上六七点开始开会。”
他的焦虑来源于提不上去的用户完课率。职场人的自我教育更有针对性,也更功利,如何让时间有限的职场人重拾学习习惯,把课上完,一直困扰着后显慧。
花花离开校园已经7年。她表示,平时工作忙,自己并不会从头到尾把网课听完,更多的是参考课件,看不懂的地方再回去听一下网课。“我觉得是网课可能占比30%~40%,自学应该占比60%,甚至更多一点。”
后显慧和他的团队想出来的方法是采用类似K12阶段在线教育的双师模式,在优秀学员中发展助教,为下一个班级的学员批改作业、答疑解惑、分享经验,提升学习的互动感、陪伴感,把完课率从30%提升到了80%。
在线职业教育的第二道难关是课程缺乏标准。
“以前讲三百六十行,现在可能是3600行,每一行对于人才的需要都不一样,如何去满足需求,是一个很大的难题,但这也确实是一个非常大的缺口。”武静认为,缺乏显性化、可遵循的标准,是职业教育面临的一大挑战,尤其对非证书类的职业教育而言,如何衡量学习效果,进而判断对用户的职业发展真的有用,都需要进一步探讨。
王落认为,和学生时代心无旁骛的学习相比,工作之后目的性和功利性更强了,也背负了更多生存压力。“它可能直接决定了工作能不能干好,能不能升职加薪。”
从事餐饮业在线职业教育的勺子课堂创始人宋宣直言,“餐饮行业目前很难存在职业教育”。创业7年来,他发现,越是标准化的行业,才越容易出现职业教育的需求,比如会计等行业,而餐饮业作为一个集中度还很低的行业,行业标准、人才标准的制定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因此,宋宣觉得餐饮职业教育的“时机还没到”,自己现在做的更像是知识付费,核心逻辑是在“解决问题”,而职业教育的课程是要“以人的能力模型为中心的”。
后显慧的解决办法是抓住头部企业的用人标准,为每一个行业构建产业学院,提供数字化转型的解决方案。“新职业教育的标准来自头部的顶级企业,比如说互联网公司里的BAT、TMD对于产品、运营、数据人才的需求,就定义了行业里这个岗位的人才标准。”
武静认为,未来的职业教育一定会和企业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有些可能直接是在企业中完成的。
日新月异的行业变化,也给在线职业教育带来了不小的挑战。宋宣介绍,基本上每次课程结束,团队都要对课程进行迭代。“外卖平台的规则天天在变,曾经购物中心很火,但今天街边店生意越来越好,所以我们不光要改教学方法,还得改教学内容。”
“K12难的是获客、留存,职业教育难的是把一个领域的问题搞透。”在宋宣看来,在线职业教育的未来出路一定是融入行业生态,要思考的不是教育的问题而是行业的问题。
(应受访者要求,Gavin、花花、王落为化名)
责任编辑:张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