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杯啤酒里，看见资本、人口还有经济结构

啤酒是连绵不断的血液，是永恒的情人。

——查尔斯·布可夫斯基

文 /巴九灵（微信公众号：吴晓波频道）

江湖传言，当山东人对一个人失望透顶时，会说：“行吧，你就喝啤的吧。”

现在，这句话轮到啤酒企业来对年轻人说了。

他们还会说：“如果你们觉得原来的啤酒不够好，没关系，我可以改。你们看，精酿怎么样？”

最近几年，精酿啤酒在饭桌上出现的频率是越来越高了。在大城市出现了不少精酿啤酒屋，在这一领域创业的企业也有很多。现在，连华润、燕京这样的啤酒巨头企业也都纷纷发力，推广自己的精酿啤酒产品。

在这一杯小小的精酿啤酒里，含有的信息可不少。

精酿啤酒的商业账该怎么算？

精酿，英文名叫CraftBeer，字面翻译应该叫手艺啤酒，与之对应的是烧烤摊上最常见到的那种大绿棒子，IndustrialBeer，工业啤酒。

精酿啤酒并不一定是手工酿制的，也可以通过机器酿制，有些还会装在易拉罐里，但产量通常都不高，美国酿造者协会甚至制订了精酿啤酒年产量不能超过600万桶的标准。

如果一个第一次喝啤酒的人，同时喝到这两种啤酒，他会觉得精酿啤酒的味道更苦一点，香味更浓郁一些，工业啤酒则要寡淡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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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业啤酒流水线

原因出在配方上：精酿啤酒主要是用麦芽酿制的，虽然有时候酿酒师会添加少量辅料（如水果、香料）来增加风味，但并不会破坏酒本身的味道；工业啤酒里则有可能会加入大米、淀粉、玉米、各种添加剂等，味道相对寡淡。

精酿啤酒的兴起，其实是一种工艺上的复古：早在1516年，钟情啤酒的德国人便颁布了专门的法律——《啤酒纯酿法令》，严格规定啤酒只能用大麦芽、啤酒花、酵母和水这四种原料酿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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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啤酒纯酿法令》

一番比较下来，我们发现精酿啤酒具有四个特点：

◎口感浓郁（浓郁到外行人也喝得出差别）

◎产量稀少（相当于每一瓶都是限量版）

◎工艺严谨（穿越500多年的岁月）

◎味道还可以很个性化（水果味、香料味应有尽有）

从商业角度看，每一个特点都可以产生大量溢价。目前市面上的精酿啤酒单瓶普遍在15-50元之间，要比工业啤酒贵不少。

这便是啤酒企业盯上这块市场的重要原因之一——主要是看上了年轻人的钱包。

早在2016年前后，精酿啤酒就热过一阵，那时候的主力选手是熊猫精酿、斑马精酿、牛啤堂等一众创业企业，它们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能拉到融资。但因为供应链和市场规模等种种问题，这个品类没能火起来。

现在，接力棒交到了财雄势大、经验丰富的啤酒巨头们的手中。

精酿啤酒的星星之火从何而来？

啤酒企业再怎么想挣钱，也不可能去做毫无市场基础的事儿。那么，为什么精酿啤酒能在中国传播开来呢？

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我们原先的工业啤酒确实太淡了。

1950年代，新中国在苏联的援助下建设了第一批啤酒厂，于是我们的生产思路也不可避免地苏联化了。

即使是工业啤酒，本来也应该是用麦芽酿制的，但在那个年代，没有那么多的麦子可以拿来酿酒，怎么办？少酿一点吗？当然不可能！

按照苏联老大哥的思路，我们决定把“实现有效供应”放在第一位，即：让尽可能多的劳动人民喝上啤酒，至于品质、口感，那不是现阶段应该考虑的事儿。大米、玉米、淀粉等原料被加入啤酒配方中，最后的成品也是啤酒，只是味道相对寡淡。

照理说，后来麦芽供应充足以后，工业啤酒的口味应该变回醇厚了吧？

并没有，因为整个世界的趋势，都是啤酒口味越变越淡。

1987年，朝日啤酒推出了味道清淡、口感鲜爽的新产品——SuperDry，原定计划销售100万箱，最终年销量为1350万箱，大大超出预期。朝日啤酒凭此火速蹿升，并成功在2000年反超麒麟啤酒，成为日本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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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erDry啤酒广告

在美国也有类似的情况。1992年，文化批评家保罗·福赛尔在他的著作《格调》中写道：“近十年，美国啤酒的苦味大概下降了百分之二十，整个酒味都变淡了。”

这种转变的根源，是社会风土人情的剧变。

麒麟啤酒崛起的昭和年代，日本人均可支配收入低，大量人群从事劳累的体力劳动，啤酒对他们而言，更像是一种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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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电影《赌博默示录》中

劳工聚在一起喝啤酒

到了朝日啤酒逆袭的平成年代，日本人均可支配收入已大大提高，主力消费人群从干体力活的产业工人，变成了坐办公室的上班族，啤酒是他们的一种零食。

而这个变化，在中国同样出现了。网易数读曾做过一份调研，71%的年轻人选择某种酒是因为“喜欢这种酒本身的风味”，他们还讨厌喝醉，喜欢微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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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酿啤酒的口味丰富

于是，我们的工业啤酒就仍然是清淡、不易喝醉的“水啤”，一些追求个性、喜欢啤酒的青年群体，便投向了工业啤酒的反面，精酿啤酒的星星之火由此点燃。

啤酒企业为什么一定会发力精酿啤酒？

到底是消费者先产生了喝精酿的需求，吸引了资本的关注，还是资本先瞄准了精酿市场，对消费者进行了推广，现在已经很难弄清楚了。

不过，我们可以从另一个角度，看懂啤酒企业为什么一定会发力精酿啤酒。

从1985年到2013年，28年时间里，我国啤酒消费量从310万千升猛增到5062万千升，翻了16倍，但从2014年开始，便逐年下滑。

最近5年，重庆啤酒关闭了7家工厂，青岛啤酒关闭了6家，百威亚太关掉了8家，在低价啤酒中市场份额最高的华润雪花啤酒，关得最多，仅3年间就关掉了25家工厂，还计划今后每年都关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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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的关键因素，是人口结构的变化。

老年人越来越多，作为啤酒最主要消费群体的年轻人，正变得越来越少，啤酒总消费量的萎缩已无可避免。

而且，啤酒不是白酒，啤酒的礼品属性弱，保存时间短，消费频次高，不可能像白酒一样不断涨价。

但涨不动，也得涨。抓住少数消费能力强的群体，用利润补数量，再带动整个市场需求升级，已是啤酒行业的共识方向。

于是，精酿啤酒这个已经培育了几年市场基础的品种，就成了当然之选。可以想象，就算没有精酿，啤酒企业们也会瞄准别的品种，比如起泡酒、烈酒、果酒甚至功能饮料。现实中，这几样还真都已经啤酒企业在尝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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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啤酒产量变化

图源：川财证券

之前网上曾有过热议：年轻人不爱喝白酒了。对此，马云的解释是还没到年纪，到了45岁都会喝白酒。

很明显，不管他说得对不对，资本和啤酒企业都等不下去了——他们需要年轻人现在就喝酒。

作者| 林克

责任编辑：李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