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价8700万法拍被中止背后 百亿市场卡牌交易浮出水面

原标题：叫价8700万法拍被中止背后，百亿市场卡牌交易浮出水面

一张纪念卡牌能有多贵？答案被中断在拍卖价超8700万元。

6月21日，安徽滁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在阿里司法拍卖平台开拍一件特殊的拍品，被拍卖的对象是一张《游戏王》20周年特别纪念定制版“青眼白龙”纯金卡牌。而在拍卖开始后，其价格迅速飙升，在叫出8000多万元的天价后，法院以“可能存在恶意炒作与竞价行为”为由中止了拍卖。

虽然本次拍卖成为了一场闹剧，但也将不少人的目光吸引到实体卡牌这一原本低调的圈子。在圈内，部分稀有卡牌的确可能卖出数万乃至数十万的高价，每年也有大量消费者购买普通卡牌产品用于游戏或收藏。有媒体估计，国内卡牌市场规模接近百亿。

卡牌的价值由一系列复杂因素决定，目前实体卡牌市场仍有待完善。有律师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表示，从流通范围和大众认知来看，卡牌的性质更接近于特殊的玩具，在司法实践中也无法对卡牌进行有公信力的价值鉴定，新人在入手时应量力而行，不可幻想通过集卡致富，抱着投机心态盲目入坑。

天价卡牌：

估价100元飙升至8732.6万元

本次拍卖中，法院对这张“青眼白龙”卡牌的描述是“使用年限不明，长久未使用，无任何配件及说明书，此标的为二手物品”，估价仅为100元。

但其实际的价值可能远超于此。这张引人注目的卡牌，曾是一名年轻贪污犯的藏品。警方扣押的各类财物中，包括这张“青眼白龙”。21记者查询发现，正版的20周年纪念版“青眼白龙”金卡，用料为24K金，重约11g，全球限量发售500张，初始定价20万日元。在日本，一张与之相同的普通编号卡售价约为460万日元，折合人民币约26万元。

林游城（化名）是一位有着7年“牌龄”的游戏王实体卡玩家，平时也会发布一些游戏王对战、开盒类型的视频，其个人账号“圣枪HEHE”在短视频平台拥有4000多名粉丝。据他介绍，游戏王相关的稀有卡牌大致可分为两种，一种是在官方发布的卡包中开出的较为少见的卡片，但其只是相对其他普通卡片稀有。基于大量发售基数的保证，这些卡虽然价格不便宜，但依然处于愿意给钱就能买到的范围内。

而本次涉案的“青眼白龙”金卡则是官方特质的纪念版，严格意义上不能算是游戏卡牌，因为其并不能参与游戏。“因为脱离了‘游戏卡片’的范畴，直接拿来和卡包开出的卡对比其实是不合适的，所以本质上其应该算纪念品。”他说。

尽管这张卡牌尚未被确定真伪，但其依然显示出了巨大的吸引力：拍卖平台页面显示，开拍前近两万人缴纳100元保证金报名拍卖，76000余人设置提醒。

拍卖开始后，出价从80元的起拍价一路飙升，很快突破了20万元的圈内预估价，直到被法院以“拍品与实际竞拍价格严重不符，可能存在恶意炒作与竞价行为”为由中止。

此时是拍卖开始后的第32分钟，价格停留在了8732.6万元。

上海申伦律师事务所律师夏海龙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表示：根据有关法律规定，如果竞买人并不具有实际支付能力而恶意抬价，这属于扰乱司法拍卖秩序的行为，法院可以对其罚款、拘留。

“人民法院可以直接从其预交的保证金中扣除，若保证金数额不足的，可以责令原买受人补交，拒不补交的法院会强制执行。”他认为，假如此次法院没有终止拍卖，竞买人以8372万元的天价拍下这张卡牌后逾期未支付价款，则法院可以重新拍卖，重新拍卖的价款低于原拍卖价款造成的差价、费用损失及原拍卖中的佣金，由原买受人承担。

IP印钞机：

宝可梦卡牌一年售出37亿张

虽然本次“青眼白龙”拍出的8700多万元天价无疑大大超出了其实际价值，但稀有卡在集换式卡牌（Trading card game， TCG）的圈子里确实价格不菲。

1996年，日本游戏公司任天堂于Game Boy平台发行首款游戏《宝可梦 红·绿》。随后，以这一形象为主的动漫在日本首播，随后风靡世界。在这一背景下，宝可梦公司推出的宠物小精灵卡牌，就成了很多人的童年快乐记忆，随后更成为世界上最值钱的IP之一。

2019年，一张全球限量的宝可梦皮卡丘卡牌拍出了22万美元的高价，成为史上最贵的宝可梦卡牌；在随后的两年中，这个数字持续走高。2020年，一张售价为25万元的皮卡丘宝可梦卡再次打破记录；到2021年1月，一张罕见的水箭龟卡牌拍出了36万美元的售价。

另一知名的集换式卡牌《万智牌》，其中被称为“卡王”的黑莲花卡也不遑多让。今年1月有外媒报道，在网络拍卖平台eBay上，有玩家出价31.5万美元购买这张卡牌，报道中称，其最终的售价可能达到35万美元。

所谓的集换式卡牌，是指使用贩售的专用交换卡片所进行的卡片游戏，玩家通常根据规则将不同种类、用途的卡片做变化组合，进行2人或2人以上的游戏对抗。

目前，美国威世智公司贩售的《万智牌》，日本Media Factory发售的《宝可梦卡牌》和本次拍卖的“青眼白龙”所属的，先后由日本万代公司、科乐美公司发售的《游戏王》通常被认为是出现时间较早、玩家基数较大的三类集换式卡牌，大多数高价卡片也都来自此三种系列。

林游城认为，卡片本身是没有价值的，玩家愿意花钱购买卡片，是为了通过游戏活动或者通过收藏使自己得到满足，这其实可以看作是一种服务，而一张卡牌的价格，基本上受它能给玩家带来服务的影响。当一张卡在游戏中起到的作用更大，更稀有，外观更好看，它就越能在游戏中和收藏中给予玩家更大的满足感，因此价格也会相对升高。同时，集换式卡牌还存在玩家与玩家之间的交易，所以供需关系也是影响卡价的重要因素之一。

虽然国内的实体卡牌玩家圈子相对小众，但实际上其已在全世界的拥有大量的拥趸和较为成熟的市场。以宝可梦卡牌为例，2019年，美国最大的产权出典公司之一TitleMax公司整理了涵盖卡通、电影、漫画、游戏等多个领域的全球IP总营收排行榜，宝可梦以921亿美元营收排名第一。

TitleMax在这份榜单中详细列出了各IP具体收入来源的分布情况，值得注意的是，在宝可梦IP的收入构成中，包含手办、毛绒玩具等周边产品以及各类IP授权产品的“merchandise（相关商品）”外，TitleMax单独将集换式卡牌列为一项收入来源，而其数值高达102.5亿美元——换言之，自1996年10月发售至今，宝可梦卡牌销售平均年收入超过5亿美元，贡献了“宝可梦”这一世界第一吸金IP超过十分之一的收入，仅次于相关商品和电子游戏，甚至大幅超越了其漫画与动画。

而宝可梦公司今年6月公布的上个财年销售数据显示，截至2021年3月31日，该财年宝可梦公司在全世界共售出了37亿张集换式卡牌，自发售起共售出341亿张，其体量可见一斑。

潜力与风险：

规则和标准正不断完善

早在2013年，市场研究公司Superdata发布的一份报告就显示，集换式卡牌的全球市场规模已达41亿美元，且“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增长，蕴藏着巨大的潜力空间”。

而NPD集团今年6月发布的美国玩具产业报告显示，得益于宝可梦卡牌火热行情的带动，今年1至4月份美国战略类集换式卡牌发展速度迅猛，其销售额增长在追踪的96个小类中排名第一。

视野转回国内。近年来，一向低调的中国集换式卡牌市场也在不断发展壮大。2020年4月16日，上海映蝶影视文化有限公司宣布获得科乐美官方授权，正式成为中国大陆代理商，面向市场推出游戏王官方卡片游戏系列产品，大陆游戏王玩家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官方简中卡片。同年，宝可梦（上海）玩具有限公司正式成立，其业务范畴包含游戏、授权、影视三个方面，这也被不少国内爱好者视为官方即将发售简中版卡牌的前兆。

今年年初，由科乐美研发，网易代理的游戏王官方手游《游戏王：决斗链接》正式开启公测，甫一上线便冲至iOS免费游戏排行版头名，掀起了新一轮卡牌热潮。

但值得注意的是，宝可梦等集换式卡牌的升值，在一定程度上来自主播的造势。2020年9月，一位名叫Logan Paul的博主在直播中开始大肆宣传宝可梦卡牌的价值，其价格随之水涨船高。而在YouTube视频网站，以宝可梦、游戏王等集换式卡牌开盒为主题的视频播放量居高不下——与当前国内行情火热的潮玩盲盒类似，消费者在打开一包卡牌前并不知道其中实际的卡牌种类与价格，这就使得开盒过程具有了打破未知的趣味性和刺激性，不少国外博主更是通过将稀有卡牌出售给观众等形式从中获益。

林游城坦言，比起资深玩家，目前圈外人或者新玩家更容易成为游戏王相关视频的受众，而比起硬核的攻略和分析，进行大量开盒或者高价卡展示的视频更容易吸引圈外人和新玩家。

“这部分新人中有些是完全趋利的，只是觉得通过开盒或者炒作卡片能赚钱才选择入坑，因此导致的两个结果是圈内的风气受到了影响，以及大量资深玩家对游戏王博主这一群体产生不满。”他担心，由此会出现大量因为观看了开盒或者高价卡展示视频，而选择入坑的新人。

林游城提醒，从个人的角度出发，他希望开盒类视频的作者们可以做好功课，把正确的价值观传达给新人，新人也不要单单因为几个视频就把别人当成所谓“大佬”追随；而部分圈内玩家也需要摘下有色眼镜去看待开盒博主和视频。

实际上，在集换式卡牌“二级市场”中，一些规则和标准也还在不断完善。以专门从事卡牌评分等服务的组织为例，PSA、BGS等国外公司均为玩家较为认可的评分机构，而据林游城介绍，国内也有类似的评分鉴定机构，但其设置的主要目的并非帮助玩家鉴定真伪或评定价格，而是给一些价格较高或年代较老的卡牌品相进行评分。“评分可以帮助收藏家更好地了解自己手中卡片的保存情况，也可以作为真正大额卡片的交易公证，但现在已经成为部分人炒作价格的一种手段。”

夏海龙指出，卡牌虽名为收藏品，但从其流通范围和大众认知来看，其性质更接近于特殊的玩具，与文玩字画、珠宝等传统高价值收藏品还有很大的差异。在我国的司法实践中，对文玩字画、珠宝等收藏品的真伪、经济价值都有专业的司法鉴定机构来鉴定，但却无法对卡牌进行有公信力的价值鉴定，一般会参照其市场售价来确定其实际经济价值。

他认为，玩家间正常的卡牌互换、交易等活动适用《民法典》中合同编相关法律规定，“但如果利用卡牌从事诈骗、非法集资、传销等违法犯罪活动，也有可能触犯《刑法》。”

“‘开盒’这个词需要褪去功利的意义，你才能和平地融入圈子中。”林游城说。

责任编辑：王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