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172人遇难：缅甸最大玉石矿址背后的翡翠生意

原标题：至少172人遇难：缅甸最大玉石矿址背后的翡翠生意

来源：三联生活周刊

记者 | 吴淑斌

截至当地时间7月3日12时，遇难人数升至172人。这是迄今为止缅甸遇难人数最多的一次矿难。发生塌方的帕敢翡翠矿区是缅甸翡翠最为集中的矿区，它可能是当地最富有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帕敢矿区塌方多发

据央视报道，当地时间7月2日早上6：30左右，缅甸帕敢翡翠矿区发生大规模塌方，约有200人被掩埋。据参与救援的缅甸消防部门消息，截至当地时间7月3日12时，遇难人数升至172人，另有55人在事故中受伤送往医院救治。

此次发生塌方的帕敢翡翠矿区位于流经缅甸北部山地的雾露河（Uyu River）流域，是缅甸翡翠最为集中的矿区，也是全球知名的翡翠产地。

一则现场视频显示，由于近期的暴雨，缅甸帕敢翡翠矿区的一个露天矿坑内形成了小型湖泊。事故发生时，湖泊周围的一个废弃土堆突然发生山体滑坡，泥石沿着地势冲入湖泊，随后两侧山体塌陷，形成泥石流。大量的泥土和雨水涌进坑里，不到30秒时间，原来的湖泊即被泥石填满，扬起巨大尘土。泥石流发生时，多名矿工顺着湖泊一侧未坍塌的山体向高处逃生。缅甸消防局在社交媒体上写道：“许多矿工在一瞬间就被泥水淹没。”

塌方发生后，湖泊水位上升，原本绿色的湖水变得浑黄，事发当天的暴雨天气导致救援工作一度中止。

帕敢矿区每年产值达300亿美元，但这里也是少有的危险之地。从全缅各地前来的外地劳工共有30万人，分别在玉石区块以家庭为单位进行非法开采、在废土堆当中寻找毛料、在玉石开采区块寻找玉石等。每天都有一大群拾荒者跑向矿区内正在倾倒砂石的卡车，靠从采矿公司丢弃的矿渣中寻找翡翠为生，期盼着能够淘到昂贵的玉石。而陡峭的斜坡上经常发生意外，泥石倾泻会让斜坡顶端及底部的矿工面临生命威胁。

在此次事故发生前，帕敢矿区就曾经有过多起塌方，滑坡事故。记者查询发现，帕敢翡翠矿区今年已发生过多次事故并造成人员伤亡：6月23日，帕敢一矿场发生塌方事故，15名个体玉矿拾捡者、淘金者被冲入旧矿场的积水池，致使2人死亡，6人重伤送医；4月20日，帕敢一个旧玉矿场内的崖壁发生塌方，致使一名男子死亡，多人失踪；2月10日，缅甸克钦邦帕敢地区出现岩体坍塌，导致6人死亡。而早在2015年，帕敢矿区发生特大塌方事故，造成百余人遇难。

灾难多发的原因之一在于帕敢翡翠矿区多年来被大量开采，地表树木极少。卫星地图显示，帕敢地区大部分面积为裸露黄土，有丰富的松散土石碎屑固体物质，地形复杂，地势起伏落差大，多处形成深坑。缅甸暴雨多发，容易发生泥石流灾害。缅甸媒体称，在翡翠矿区周围往往有多座堆积的废弃土堆。每到雨季时期，被雨水冲刷后的废土层都会变得十分松软，稍有不慎就会导致塌方、泥石流。现场救援图片也显示，坍塌发生地的土堆由疏松的废弃矿渣堆积而成，坡度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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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每到雨季，当局都会暂停矿区作业3个月左右。今年6月26日，缅甸资源与环保部已发布通知，要求自7月1日起至9月30日，暂停克钦邦翡翠矿区采掘作业。所以目前发生塌方的矿区应属违规开采。

通知称，由于缅甸进入雨季，容易在施工中出现塌方等多种风险，要求克钦邦的隆津、帕敢、坎迪等翡翠矿区暂停采掘，设备就地封存，临时中止的采掘区需设置围栏等安全设施。据央视报道，截至目前，当地正在开采的矿区有600多个，其中很多属非法开采。

缅甸社会援助组织帕敢负责人表示，此次塌方情况严重，他们正在调集大批人力开展搜救工作。中国驻缅甸大使馆回应，目前暂未接到华人华侨、中国公民伤亡的消息。

在帕敢的中国人

在缅甸，翡翠矿区也被称为场区，场口则是开采玉石的具体地点，每个场区中分布着许多场口，此次发生塌方的帕敢场区就有着28个以上的场口。

缅甸是翡翠的主要产地，被誉为“翡翠王国”，世界上商业品级的翡翠玉石95%以上产于缅甸。缅甸翡翠矿区主要位于缅北克钦邦西北部的雾露河上游。克钦邦位于缅甸最北部，与中国和印度接壤，缅甸军方与克钦独立军在此地的冲突频发，玉石资源是双方争夺的重要对象之一。

1994年缅甸颁布法律规定，政府有权宣布具有开采价值的宝石区为“宝石特区”，特区内政府控制开采、销售。同年，克钦军与政府签订了停火协议，该地区维持了近17年的和平。

如今，在帕敢翡翠矿业企业中，中国人投入的资本是一支重要力量。

帕敢地区的大部分公司为中缅合资。在缅甸开采矿山，一般需要缅甸公司向政府申请合法的开采执照，因此许多中国企业寻求与华裔背景的缅甸公司成立合资企业。缅甸宝石部企业部副部长叶赫特曾对媒体说，在帕敢镇周围20000英亩的土地上，约有600家玉器开采公司在进行经营，但主要由约10家公司主导，其中大多数是中国主导的中缅合资企业。

中国企业在玉石领域投资很大。缅甸本土企业Thukha Yadana矿产公司的一位高管曾表示，大型载重车是矿山生产的缩影，而中国主导的企业投资购置了大量重型机械，“中国人几乎独霸了市场，直接向来自中国的客商提供产品。中国与帕敢翡翠的联系如此之深，以至于普通话‘老板’一词已经进入了帕坎特语汇。”过去，采矿通常靠手工挖掘，而现在的炸药和重型机械，主要是进口的美国或中国品牌。

作为翡翠的最主要生产国，翡翠成为缅甸尤其是缅北地区的经济支柱产业。缅甸翡翠以出口为主，出口的最主要对象就是与缅甸交界的中国。中国人自古爱玉，悠久深厚的玉文化使中国不仅直接参与到翡翠矿产的开采中，也成为翡翠玉石消费大国。每年缅甸产的翡翠原石90%、高档翡翠原石80%均流入中国。

缅甸政府对翡翠资源的管控十分严格。所有翡翠产品必须通过“公盘”交易过境，否则将被视为走私。缅甸翡翠“公盘”，即缅甸政府组织的翡翠原料石拍卖与交易会，是由政府、协会等官方机构公开向卖家征集货源并进行整合，统一验货审核、入库编号后，由买家进行投标竞买、价高者得的一种交易方式。中国商人是公盘竞标的“主力军”，2018年报名参与公盘的中国企业占参与企业总数的一半以上。

全球见证（Global Witness）在2015年发布的一份关于缅甸玉石行业的报告中，对缅甸开采的玉石总价值进行了调查。结果显示，仅在2014年，缅甸开采的玉石总价值高达约310亿美元——相当于缅甸国内生产总值（GDP）的一半，也是该国政府医疗支出总额的46倍。而根据中国海关数据，在2014年，有价值123余亿美元的玉石通过官方渠道进口到中国，但实际贸易额可能不止于此。

不过近几年，缅甸翡翠出口额占出口总额的比例有所下降。据统计，2013年度缅甸翡翠出口额超10亿美元，占出口总额的10%，大部分翡翠都出口到了中国；但在2018-2019年的10个多月的时间内，缅甸向国外出口的玉石数量与上个财年同期相比，减少了1473.9吨，收入减少了约4.6亿美元。

当地政府报告显示，由于森林资源和矿产资源都属于国家自然资源，所以限制向国外出口，因此上述财年10多个月内，玉石的出口量大幅度减少。缅甸商务部发言人称，玉石出口量的减少与玉石展销会也有很大关系，如果举办多场展销会，出口量就会增加，反之减少。

责任编辑：赵慧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