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9元1瓶的“长生不老药”背后：是千亿市场还是新款智商税？

中国经营报2020-07-20 20:36:020阅

1699元1瓶的“长生不老药”背后，是千亿可期市场，还是新款智商税？

文丨李丹

编辑丨黄玉璐

校对丨颜京宁

如何让70多岁的父母更长寿？吴先生的答案是：NMN。

吴先生所说的NMN，中文名称烟酰胺单核苷酸，是一众商家宣传所称的“抗衰老神药”。7月9日，金达威宣布其NMN产品已上市销售，公司股价应声上涨，市值暴涨近100亿元。笔者在天猫搜索“金达威NMN”，发现该产品标有“美国品牌，海外直供”字样，1瓶60粒，售价1699元。据客服介绍，目前该产品已售磬，仅有预售款。

也许得益于老年人市场的巨大空间，抑或“长生不老”是人类的未来，资本市场似乎十分看好NMN。一方面，中信证券在7月13日发布报告《抗衰老保健品NMN，千亿市场未来可期》，另一方面，NMN概念股在大盘股指回调的背景下逆势上扬。

实际上，早在资本市场看好以前，NMN在销售市场就已经取得了不错的成绩。2020年京东618战报中，NMN产品在健康保健领域前十中占有四席。淘宝平台的相关产品也大致有几百到几千单的销量。左手资本看涨，右手销量见长，“神奇”的NMN究竟为何物？

巴菲特抢投NMN 果真如此吗？

传言，NMN是股神巴菲特看好的领域。在网页上以“NMN”和“巴菲特”为关键词进行检索，相关新闻不在少数。除了巴菲特以外，李嘉诚、潘石屹等也都被拿来为NMN背书。

{image=1}

图片来源：网页截图

笔者通过梳理相关内容发现，所谓的“巴菲特投资”，是有传闻称巴菲特旗下的全球供应链公司McLane与瑞维拓（某NMN产品）达成战略合作。至于合作的具体内容，并没有相关资料予以说明。此外，在McLane的官方网站上，笔者也没有找到有关与瑞维拓合作的消息或公告。

这个“搭上”股神的瑞维拓，究竟是何许品牌？有关资料显示，瑞维拓是一个名为Herbalmax的公司在2018年推出的抗衰老膳食补充剂，该公司2003年成立于美国洛杉矶。早前，网络视频博主郭杰瑞曾应粉丝要求专门做过一期美国保健品专题视频。根据郭杰瑞的说法，Herbalmax在官网给出的实验室地址实则是一个仓库，其产品仅在公司官网和中国网购平台售卖，且曾受到过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FDA）的警告。

尽管从郭杰瑞的实地探访来看，Herbalmax及其产品还有诸多地方存疑，但高科技的外衣和巴菲特的“关系”还是让产品销量“扶摇直上”。京东平台数据显示，瑞维拓的用户评价数已超4.5万个。

{image=2}

图片来源：京东

除了商业大牛外，诺贝尔奖得主、科研工作者也是当前NMN产品的惯用“关系户”。在某NMN产品的商品详情介绍中，8位诺贝尔奖得主集体“出镜”。搬出高大上的诺贝尔奖得主就能证明产品效用吗？

{image=3}

图片来源：淘宝上某NMN产品的商品详情

悉尼大学药学院孙博士告诉笔者，这8位“大牛”是美国某公司的科学顾问团队成员，该公司虽也研究抗衰老产品，但与NMN没有任何关系。此外，产品宣传所言的“补充NAD+的方式”与通过NMN补充NAD+的方式不同，在某种程度上属于打擂台的双方，NMN产品强行蹭上诺奖得主，难免有些说不通。

孙博士还告诉笔者，当前市面上的商家和民科（民间科学家）群体都似乎在营造一种“全世界权威科研机构都耗费了巨大的精力和财力来研发NMN不老药”的错觉，但实际上，目前有关NMN的研究资金大部分来自于大学的科研经费，金额并不大，而研究的内容主要是NMN作为工具来测试NAD+的生理功效，而并非给人服用的商业产品。

换句话说，NMN有科学研究的价值但没有太多产品研发的价值。

NMN 何许“神物”？

与NMN相关的故事纷繁复杂。那么，NMN究竟是个怎样的“神物”？

NMN，中文名烟酰胺单核苷酸，是人体内的固有物质，与人体免疫、代谢息息相关，也因为相应产品标榜逆龄抗衰而被称为“长生不老药”。根据抗衰老科普平台时光派的介绍，花椰菜、牛油果、生牛肉等日常食物中都含有NMN。既然能从日常食物中摄入，为何还有不少人不惜花成百上千元购买相应保健品？

孙博士告诉笔者，目前学界并没有确定“究竟补充多少NMN才能对人体有效”。以NMN含量较高的牛油果为例，每100克牛油果最多含1.6毫克NMN，而目前市面上在售的NMN产品一般推荐每天摄入125到250毫克。也就是说，产品标榜的NMN含量远非当前自然食物所能及，这或许也就是NMN产品“大行其道”的原因之一。然而远超于人体可以自然摄入水平的NMN剂量，也让专业人士对这些产品的安全性产生担忧。

笔者在淘宝上搜索NMN字样，发现相应产品多标注为进口商品，且产地以美国、日本、澳大利亚等为主，价格普遍在2000元左右，最高也有2万多元的产品。从剂型上来看，目前市面上的产品有胶囊、片剂、口服液、面膜等不同形态。

NMN产品有效吗？众口不一。从电商平台的买家评价上来看，大部分反馈该产品有效，且“有效”多表现为睡眠质量改善、精神状态更佳。有部分反馈较为夸张，比如“50岁的人一分钟做70个俯卧撑不带喘气”，也不乏被质疑过分夸张。

{image=5}

图片来源：某电商平台

孙博士告诉笔者，目前有关NMN的人体临床研究非常少，唯一一篇公开发表的临床报告并没有测得NMN在体内引起的NAD+水平变化，也无从证明相应产品是否会对人体产生任何有益影响。而考虑到缺乏人类临床效果证据、安全性证据和国家级食品药品监管机构认可，在孙博士看来，NMN起码在现阶段不应该被认为是合格的保健品上市售卖。“NMN目前没有统一的标准测试原料的质量和稳定性，这相当于把所有的用户都当作小白鼠做实验，是不道德且不负责任的行为。”

尽管科学还没有给出确定无疑的答案，但“先行者”已经开始摸着石头过河了。吴先生长期关注延缓衰老相关领域，也已经连续8个月为父母购买了NMN相关产品。在吴先生看来，NMN已经足够安全。“父母已经不能再等了，需要赶紧给他们用上，减缓他们的衰老。”吴先生告诉笔者，他从去年开始购买NMN相关产品，也能“明显感觉到父母的身体状态在好转”。

和吴先生一样“通过使用从而相信NMN有效”的人不在少数。根据吴先生的说法，目前他所在的讨论群里有500人，大多是进入初老症状的中年人，也有专门购买相关产品孝敬父母的。吴先生告诉笔者，群里不少人已经通读了上百篇NMN相关论文和产品研究，平日里大家讨论最多的，不外乎各类产品的效果、副作用、服用方式，以及哪些产品智商税收得比较多、哪些品牌掺假严重。

混乱的市场

暂且不论NMN是否有效、功效如何，毋庸置疑的一点是，整个行业目前仍处于混乱状态。

吴先生告诉笔者，刚开始接触NMN产品时，推荐35岁以上人士服用。之后，产品的可服用年龄界限降至30岁，再后来，又变成全年龄段皆可服用，肿瘤患者和孕妇遵医嘱慎用。在吴先生看来，推荐服用年龄的一改再改，很有可能是由于“资本的急功近利”。

此外，产品的价格和原料也颇有些成谜。根据吴先生的说法，在和一些生产厂商、技术人员沟通过后，他被告知当前绝大多数NMN产品是原料加淀粉（或米粉）制成的，仅有少数是添加有益物质的复方产品。该说法与孙博士的看法不谋而合。孙博士告诉笔者，目前市面上大部分的NMN产品是单一成分的胶囊或粉剂，这些制剂从原料到成品几乎不需要任何加工，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些制剂可以避免NMN被消化道和肝脏分解。

换句话说，原料成本几乎就是产品成本。

如果事实的确如此，那么NMN产品的高定价似乎就有些站不住脚了。笔者在阿里旗下的采购批发平台1688看到，NMN原料价格在每10克200元左右。而根据孙博士提供的信息，一些出口到美洲、欧洲地区的原料甚至低至每公斤10美元。

考虑到目前大部分NMN产品标注为进口品，笔者便在亚马逊平台试图搜索相关产品。亚马逊平台上，每瓶NMN产品的价格在几十美元到100多美元不等，换算成人民币也不到1000元。而我国目前在售的NMN产品单瓶均价却在2000元左右。

{image=7}

图片来源：亚马逊平台

除使用人群随意变更、价格虚高外，当前国内在售的NMN产品“多是境外发货”这一点，也引起了职业打假人王海的警觉。王海告诉笔者，根据他的经验，跨境电商身份往往是逃避国内监管和消费者打假的最有利外衣。

早前被郭杰瑞实地探访的Herbalmax公司就曾收到FDA警告，警告信中的“张女士和罗先生”称谓，也一度让人质疑该公司是“中国人/华人开的”。中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学研究会副秘书长陈音江告诉笔者，如果实际消费行为发生在国外，消费者就需要按照国外的法律来进行维权。这会让国内消费者的维权之路更加艰辛。

7月19日，金达威收到深交所的关注函，被要求披露在售NMN产品的具体生产和销售情况，公司股价应声下跌。

{image=8}

图片来源：网页截图

“我们关注抗衰老这个领域已经一年多，能真切通过相关研究的数量和质量感受到，人类在延长寿命的道路上迎来了‘奇点’。”时光派如是告诉笔者。但暂不论NMN产品是否会成为所谓的“奇点”，消费者在“试图延缓衰老”的道路上，依旧难关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