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老帅和女兵 贾秀全和王霜的这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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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场哨响了，几乎每个在场上的女足队员都哭了出来。

不同的是，中国女足是幸福的泪水，韩国女足是懊恼的泪水。

经过120分钟鏖战，中国女足2比2扳平了比分，以两回合4比3将希望飞跃长城的“虎妹”们挡在了东京奥运会大门之外。

中国主帅贾秀全捏着鼻子上的口罩，眨着泪腺有点澎湃的双眼。

他在为国征战的比赛中，经历过出线、也经历过不出线。

这一刻是否让他想起跟随高丰文，1988年东京的那个夜晚。

和他一起在场上飙泪的，还有本场比赛进了两个球的王霜。在过去的两年，前亚洲杯最佳射手贾秀全不断地敲打着这名中国女足的头号球星。

他也因此备受争议，在世界杯上几乎被中国球迷的唾沫淹没。

而这一刻，他的梦想和她的梦想一起得到了实现。

01 老贾的翻身仗

中国足球在一周之内，连续上了两次热搜。

上一次他们有这样的热度，还是因为和贾秀全一样，曾经是中国国家队大闸的范志毅，在吐槽大会上秀了一把口才。

诸多娱乐明星纷纷到女足出线的新闻下打卡，蹭热度。这样的一场艰苦惨胜，令人如此动容。

“即使上半场2球落后，我们也相信能扳回来。这没有辜负我们一百多天的训练，每天一万多米，我们就这样想，就算用跑动也要冲垮他们”

故事的主角王霜，在赛后讲述了自己和队友们的坚定意志。

以往，在中韩对决的时候，往往被体能冲垮的，是中国男足。

1987年的雨夜，已故的前国足主帅高丰文率领中国队在客场2-0击败日本队，闯入次年的汉城奥运会，时任中国国家队的队长，正是贾秀全。

球员时代的他，在中国足坛绝对是风云人物。

作为国家队的队长，贾秀全在1988年时曾经以公派留学方式开启了留洋模式，成为南斯拉夫贝尔格莱德游击的贾巴。

他在游击队不仅打上了主力，还参加了联盟杯与罗马队的两场重要比赛。

1992年贾秀全以亚洲最佳中卫的身份加盟大阪钢巴，成为登陆日本联赛的中国第一人。

在日本踢球的三年，贾秀全的能力受到公认，1993年时他获得了J联赛最佳外援的称号。

不过相比成功的球员生涯，老贾的教练生涯却始终是在挫折中度过。

他最出名的一件事无疑是98年的“隋波事件”。

在一场甲B联赛的赛后新闻发布会上，针对时任央视记者的刘建宏提问：“您刚才说有个别队员表现奇怪，能具体透露是哪几名队员吗？”

语气平静的老贾说出了四个字：“3号隋波。”

隋波到底踢没踢假球已经无从考证，但老贾说出的这句话，结束了隋波的职业生涯是真。

此后，贾秀全辗转多支俱乐部，始终没有太拿得出手的成绩，保级是主旋律。

2010年的反赌扫黑风暴中，因为和落马的一位中国足协副主席关系匪浅，贾秀全还一度遭遇了调查危机。

在试过国内各路男足诸侯后，世界排名不断下滑的中国女足帅印，落在了再次从男足联赛中下课的贾秀全身上。

比起同样男足出身的张海涛、裴恩才、郝伟，贾秀全是这支中国女足历史上，经历联赛残酷竞争时间最长的教练。

当他站到女足队伍对面点名的时候，是2018年5月23日，这时候，距离世界杯已经只剩下一年。

在过去的三年里，他经历了世界杯的低谷，经历了奥运出线的惊魂。

在不少人眼中，贾秀全带队的技战术早已落伍，但精神还在的中国女足完成了必须完成的任务。

从队长到主帅，贾秀全再度进入了奥运会，创造了中国足坛的历史。

02 王霜的证明

大巴黎的中国姑娘。

这个全村人的希望，要远远大于同样留洋的武磊。

在媒体的烘托和球迷的力捧下，王霜的知名度，几乎成为了新时代的孙雯。

她95年出生于武汉，而这个时候，贾秀全已经挂靴。

在年龄上，他们俩是不折不扣的两代人，一个可以做父亲，一个可以当女儿。

女生有女生的麻烦，女足比男足好带也难带。

这是每个接手女足的男教练都会逐渐明白的事情。好带的是场上，难带的是生活。

最麻烦的是交流。

两年前，26岁在法国为中国球迷编织留洋梦的王霜突然结束了自己的海外生涯，决定回国发展。

外界不理解的声音，铺满了她回家的航程。

彼时的王霜效力于法甲豪门巴黎圣日耳曼，为球队出战18场法甲和5场欧冠，贡献了8个进球和10次助攻。

她是队中的头号助攻手，帮助球队拿到联赛亚军和欧冠8强。

更具标志性意义的是，王霜是中国女足唯一的留洋球员，本有机会成长为中国体坛又一个国际体育明星。

因为王霜放弃留洋，足协成了球迷吐槽的对象。

就连贾秀全都在中韩战新闻发布会后表示，他一直认为留洋很有必要，曾劝王霜别回来。

“实际上我一直认为球员能够走出去对她们的成长很有必要。王霜曾经在欧洲踢球，我曾经也让她别回来。我会尽自己所能把女足留洋推出去，这是我的一个责任。”

“有更多的女足球员能够去欧洲，哪怕是欧洲中游水平的球队，对她们的心理成长很重要。“

曾经从西洋一直留到东洋的贾秀全很明白，国外的足球氛围更适合球员的生长。

看看韩国人的3名英超女将，就可证明这一点。

她们明显比其他的虎纹妹要强上一筹。

但是，顶着光环和球迷期待的王霜在2019年回归国家队时，却无法赢得老贾的信任。

也造成了球迷对老贾如海啸一般的批驳。

两年前的女足世界杯，中国队虽然小组出线，但4场比赛只进1球的表现充分暴露了进攻的乏力。

首轮比赛0-1输给德国，贾秀全没有安排王霜首发。

赛后，有媒体让贾秀全点评一下王霜的表现。

依旧暴脾气的老贾反问记者，“你觉得她下半场踢得怎么样？那你还用问我吗？这就是我下半场让她上的理由。都明白吧…对吧，就不要提了。我需要的是一个团队，我不需要某一个球星在我队里，我需要一个团队足球。”

那届世界杯，王霜因为腰伤复发，状态受到很大影响，她的体能都无法支撑90分钟比赛。

再加上很少和国家队其他队友磨合，她的比赛节奏，在很多时候都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就这样，在世界杯上埋下了一颗痛苦的种子。

完成世界杯小组出线的贾秀全并没有得到球迷的信任，他遭受了强烈的质疑和口诛笔伐。

毕竟这样的表现是不能服众的。

不过，中国足协的冷处理，让贾秀全继续留了下来。

他减少了和媒体的接触，而一场疫情，也帮助女足隔离开了纷繁的打扰。

中韩战两回合，贾秀全的进攻战术起到了效果，王霜打进了3个球，证明了她在队中的地位。

贾秀全的球队不需要球星，而球星，就是在场上自然闪光的人。

03 后怕的回想

中国女足赢了，球迷无比兴奋，但这股兴奋劲儿背后又透着些后怕，如果主场被对手淘汰，对这支几乎整年都在集训的球队会是多残酷的打击。

看看整场比赛中国队的表现，看看两队绝对机会的次数，我们的两个进球，一个略显幸运，一个则是王霜个人能力的体现，并没有展现出压制对手的能力。

在苏州体育中心，韩国的留洋核心池笑然是盘活整个韩国队前场的人物，以她为核心的留洋三叉戟，在上半时的进攻反客为主，异常犀利。

第一个进球通过边路的突破就撕开了中国队的防线，第二个进球则完美实现了精心安排的定位球战术。

此外，身材相对矮小的韩国球员多次利用定位球威胁中国队大门，显示出了很高的战术素养。

如若不是下半场韩国队体能明显不支，此役胜负依然难料。

好在，经验丰富的贾秀全在下半场做了有针对性的调整，高中锋战术发挥了作用。

而每天一万多米的训练，让中国队跑死了对手。

但是，技战术的差距可不是体能能够完全弥补的。如果对手不是韩国，而是日本，美国，荷兰，中国队的劣势将更加明显。

当欧洲各国女足联赛发展的如火如荼时，中国的女足联赛却几乎走进了死胡同。

赞助商撤资，毫无关注度。除了新科冠军武汉车都江大以外，2019年的冠军江苏苏宁女足随着苏宁撤资，很可能又要回到体育局托管的局面。曾经的豪门大连权健，则已经解散。

2021年的女超时至今日仍没有被提上日程。

2019年足协规定的“每支中超队必须配备一支女足队才给准入”的标准，随着职业联赛的危机发酵，已经没有人再提起，亦或者大家选择主动忘记。

国人今天可以为中国女足的奥运出线击节叫好，可这之中又有几人会关注自己的女足联赛？

不培育树苗，却妄想直接见到参天大树，这就是很多中国球迷的逻辑。

女足精神固然感人，但精神既不能带来资金，也不能带来关注，未来这样的感动，恐怕只会越来越少。

（葛思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