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毕业生就业调查：高校仍是“第一选择” 入职、晋升为何“挤破头”？

原标题：博士毕业生就业调查：高校仍是“第一选择”，入职、晋升为何“挤破头”？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陈洁报道推高校毕业生就业，成为多地政府的重要工作任务。

7月底，广东省十三届人大常委会第三十三次会议在广州召开，提出上半年城镇新增就业70.81万人，完成年度计划的64.4%；高校毕业生去向落实率70.9%、比全国高约30个百分点，就业形势明显好于去年。

相对来说，在高校毕业生中，博士的就业情况更好。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了多位正在求职或者刚刚工作的博士毕业生，发现他们认为博士找工作不难，但因为多数博士仍以高校为“第一选择”，这也客观造成了高校入职和晋升的“内卷”加大。

“我打算留北京，但是北京的高校一般都要求博士后，最好还是国外博士后几年回来的。结果，我投的北京高校简历都没有过。”北京化工大学一位刚刚毕业的博士章强（化名）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他最终选择北京一家央企科研岗，已经签约等待上岗。

而刚刚成功获得一所211高校直聘副教授的谢俊（化名）表示，目前国家和高校的编制少，鼓励博士后。另外，疫情的原因使不少海外高校冻结了招聘，导致国内博士就业的竞争异常激烈，人才回流。

一位关注博士就业的大学教授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博士就业不同专业是很不一样的。“博士属于研究人才，毕业之后一般去研究领域，要么去高校研究所，或者是企业搞研发。总之，以研究为主，不同专业的就业差别很大。未来，读博要求会越来越严格，质量不断提升，数量会进一步增加。”

“不愁找不到工作”

2021年，全国普通高校毕业生达909万人，就业压力进一步提升。

近日，在人社部2021年第二季度新闻发布会上，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就业促进司司长张莹表示，正值毕业季，从各方面情况看，当前高校毕业生就业形势保持总体平稳。不过，确实有部分毕业生还没有落实工作，青年就业压力有所上升。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发现，目前多地都出台了支持毕业生就业的措施。

比如，从7月28日开始，上海市学生事务中心联合上海市中小企业发展服务中心、上海市总工会职工服务中心举办上海高校毕业生网络专场招聘会，致力推动2021届高校毕业生就业工作的最后冲刺。8月3日，2021年湖北省高校毕业生就业创业服务月活动在武汉启动，并通过湖北公共招聘网开展线上招聘，组织390家企业提供11730个岗位。

在高校毕业生中，存在着一群并不难找工作的群体，这就是博士毕业生。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查询了多所大学的就业报告，发现博士几乎能实现100%就业率。比如，根据博雅数据库发布的《扬州大学2020届毕业生就业质量报告》，当年93位博士生中，1人出国，剩下92人就业，就业率达到100%。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后也发现，几乎所有博士都认为，博士“不愁找不到工作”的问题，但问题是能不能找到心目中的理想工作。

比如章强，他秋招结束的时候拿到了7个offer，曾经陷入了长时间的纠结。他面试的职位中，有个外资企业收入很高，但一周六天工作，每天都九点、十点下班，他觉得太累了。一所北京高中也招聘博士，笔试考高中化学，后来他打听了月薪最多一万元，编制还要排队，也不想去了。

“我感觉博士就业环境不错，只要你的学校和专业都不太‘坑’。但即使像生化环材这种被吐槽为天坑的专业，其实也还行，就是你别去跟别人比，尤其不要跟学计算机的人比，降低预期，不要贪婪。”章强说。

章强发现，博士尽管找工作不难，但是就业范围主要集中于四个地方：高校、国企、外企和公务员。他的第一目标是北京的高校，但投简历后发现，连面试的机会都没有，“简历就被刷下来了”。

“高校跟个人的成果有关，成果特别好的话可以去到比本硕博还好的高校求职，但是如果成果中等的话，能找到的高校一般都不会比博士学校好，我就属于成果中等的，二本的话我也不是很想去。”章强说。

此外，他认为近年来高校比较“浮躁”，升为副教授不容易。“我有同学去高校，但是担任讲师的职位，干个七八年都不一定到副教授，学校里讲师很多，比你早入职七八年的可能还停留在讲师。不如去国外待个四五年，以人才计划引进留校直接升副教授。”章强说。

不是没有幸运儿。谢俊（化名）曾经在海外就读博士，回到上海就被一所211高校聘为副教授。他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从大四意外保研开始，他就在学术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加上在海外求学的成果不错，导师是业内大牛，他获得了直聘副教授的机遇。

但他也曾纠结是选顶尖高校还是二三梯队的院校入职。

“客观来说，我的科研成果可以进入头部985大学的商学院，但最终选择一所211高校。我是基于几点原因来考虑的，最关键的就是考核要求，头部高校逐渐结束了追求论文发表数量的粗放阶段，对质的要求较高，我的存货在博士期间已经发表，个人没有自信在入职后达到两个聘期内发表1-2篇A级论文的要求，这种考核要付出的身心代价我不一定能承受，望而却步。”谢俊说。

此外，他表示目前高校的晋升难度不小，老牌高校的编制不多，每年每个院系的副教授、教授名额有限，不仅要和同届竞争，还需要跟作为存量的前辈抢名额。

高校“内卷”吗？

21世纪经济报道采访后了解到，不止一位博士生提到，高校尤其是较好的高校找工作不易，晋升难度更大，“内卷”的压力不小。尤其是对于文科博士来说，在高校找工作的过程并不轻松。

北大哲学系博士毕业的李静（化名），目前在上海一所高校担任讲师，她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她博士毕业后还是希望找教职或者相关研究类工作，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继续从事科研工作。

但找工作的时候，李静发现人文学科的博士毕业生，尽管大多还是选择进高校，但是能去一流高校的越来越少。

“高校就是一个绝对看学历的地方，比如第一学历歧视很明显，哪怕博士是北大，只要本科不是211，在找工作时就很被动。此外，竞争非常激烈，高校和科研机构的岗位太少，僧多粥少。”李静说。

但她表示，高校水平差距很大，所以博士毕业时她还是会选择尽量去好的高校。“我毕业后以北京、上海的一流院校为目标，高校工作意味着有继续从事科研工作的环境。不过，现在高校的工作压力很大，科研、教学都有绩效考核。”

章强也认为，对于博士来说，找好工作的环境已经越来越不容易。“我在求职的过程中，有家外企，我在第五轮面试被刷下来，面试的四个人里，其他三个都是北大博士。还有某海外高校岗位，群面里不乏藤校博士，比不过。”

谢俊表示，他发现目前国家和高校的编制少，鼓励博士后，对高校的评估是在有多少个博士后，博士后的工资大概是青年教师的1.5倍，但福利享受不到。

“还有一个就是收入问题，每个人工资收入差异很大，比如我目前的收入，其实没有给到签约时的报酬，因为收入不按月，按年发放，有没有兑现很难说。我个人底薪25w，绩效主要也是看发表论文数量。”

一位业内人士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据她了解，一些高校招聘博士，一开始给到的底薪很低，甚至一年不足8万元。

对一些博士毕业生来说，去企业或许成为他们更合适的选择。

21世纪经济报道采访后了解到，目前大部分企业，尤其是非一线城市对于博士的招聘还是非常重视的。一家国内大型建筑公司四川分部总经理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他们单位聘用的博士基本都作为最高层次人才引进，政府那边的机构进行面试。“四川省统一招聘，董事长二面，一般的人力资源接触不到。”

但是，大批博士期望进入高校，使博士的就业出现一定“错位”。比如，不止一位博士坦言，他们基本不考虑去企业，喜欢高校的自由和更好的科研环境。

“我认为相较于企业的话，高校工作是更自由的，努力了就有成果，成长空间大。在企业发展十分受制于企业自身的高度。”谢俊说。

一位高校的硕士生导师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他认为，博士就业最大的难点在于，平台的选择与个人未来发展之间的矛盾。高校希望招揽的人才马上就能发挥作用，发表高水平的研究成果。但是对于刚毕业的博士来说，需要一定的时间去沉淀积累。另外，如果博士选择稍微差一点的学校，平台起点就会比较低，但如果选择高水平大学，博士的收入和生活水平在一定程度上不能达到预期的要求。

“博士需要延续自己的博士论文研究、开拓新的研究领域、将研究和教学相结合，但往往能留给博士的时间不会太多。而且博士毕业很多人都会面临结婚生子等家庭琐事，那压力就会很大。”上述硕士生导师表示。

责任编辑：王珊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