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因美 二次“戴帽”危机

原标题：贝因美，二次“戴帽”危机

来源：商学院

为摘ST保级，卖资产、靠政府补助一度成为贝因美的常规操作。然而，在2020年惨烈的国产奶粉大战中，贝因美又将再次面临守住净利的考验。

文|钱丽娜 石丹

贝因美，曾经的“国产奶粉第一品牌”在 2016年开启巨亏模式后，一度被ST。通过处置房产、出售股权、政府补贴等方式，2018年实现了“技术性”摘帽，2019年因主营业务乏力再次亏损。

根据财报显示，贝因美2020年前三个季度扣非净利润为负。按照现行的退市标准，贝因美若第四季度不能扭亏，将再次面临ST风险。但是，随着退市新规意见稿的出台，取消单一净利润和营收指标，新增利润和营收的财务组合，贝因美或将躲过“一劫”。

根据新规意见稿，扣非前/后净利润为负且营收低于1亿元，将被ST，明确连续两年触及财务类指标即终止上市。而贝因美2020年前三个季度营收约达到22亿元。

不过，在国产奶粉赛道掉队已久的贝因美，依然积重难返。在2020年惨烈的国产奶粉大战中，贝因美又将再次面临守住净利的考验。

2018年上演“摘帽术”，业务仍未回血

通过卖资产，大力拿政府补助以及减少坏账损失计提等措施，贝因美2018年成功“摘帽”，但主营业务不力导致2019年净利依然为负，而2020年前三个季度扣非净利再次为负。

2020年，贝因美在公布第三季度财报后，旋即发布《资产减值准备及核销资产公告》，将三季报中截至9月30日的净利润5079.75万元直接抹去了3265.6万元，使得贝因美2020年前三季的净利仅为814.19万元。

但这个为正的净利依然不能说明贝因美恢复了主业的造血能力。此前公布的截至9月30日的扣非净利润为-1438.52万元。

因而，2020财年结束时，贝因美的利润究竟为正还是为负，目前看来悬念重重。

贝因美因2016年度、2017年度连续两个会计年度净利润为负值，根据《深圳证券交易所股票上市规则》，股票于2018年4月27日被实施“退市风险警示”，股票简称改为“*ST因美”。

2018年是个颇为关键的财报年。根据《亏损上市公司暂停上市和终止上市实施办法》：上市公司第三年度连续亏损的，自公布第三年年度报告之日起，证券交易所应对其股票实施停牌。

如果要“摘帽”保级，2018年的净利润必须为正。

因而2018年贝因美火力全开地“卖卖卖”，又从政府处拿到了天价补助。

财报显示，2018财年贝因美获得政府补助高达1.05亿元，当年非经常性损益收益（含政府补助）高达2.58亿元，远高于前两年。

2018年贝因美有11.77亿元的应收账款，坏账准备计提仅867.21万元，较2017财年3.26亿元的坏账损失下降97.35%，占同期应收账款的比例仅为0.737%，而2017财年，坏账损失占同期应收账款的比例为40.47%。

2018财年为了取得收入，贝因美先后处置了部分房产、闲置老厂土地使用权及房屋所有权，取得宜昌工厂搬迁补偿，共取得资产处置收益6519.21万元；转让贝因美豆逗儿童营养食品有限公司股权，收到吉林贝因美原股东业绩承诺补偿款，取得投资收益7271.12万元；收到各项政府补助收益及宜昌厂区搬迁补偿收益合计14729.82 万元。

通过卖资产、大力拿政府补助以及减少坏账损失计提等措施，贝因美2018年的利润堪堪翻正，为4111.36万元，而扣除各种补助、理财收益、股权收益（非经常性损益）后，贝因美主营业务的净利润为-21672.34万元。扣非净利润才是反映公司主业持续经营能力的指标。

好在通过“负负正”的财报表现，贝因美在2019 年4月18日深交所开市当天，证券简称由“*ST 因美”再次变更回“贝因美”，撤销了退市风险警示。

好景不长，主营业务的不力导致2019年贝因美在“卖卖卖”之后，净利依然为负，录得-1.03亿元，扣非后净利为-1.38亿元。

如果2020年净利继续为负，按现行法规，这意味着贝因美又将戴上ST的帽子。能否躲过再次“戴帽”，或者索性弃2020财年，保2021财年，再来一次“负负正”的财报避险，以免暂停上市，都将考验贝因美接下来的战略选择。

坏消息是，虽然Q1、Q2贝因美的净利同比正增长，但是Q3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扣除非经常性损益的净利润比2019年同期锐减322.84%。

疫情之后的Q4，是各家的收宫之季，回款、去库存的竞争压力又将迫使各家奶粉企业大打价格战和渠道战。贝因美能否在Q4保住这仅存的净利颇为关键。

卖资产成常规操作，业绩颓势难掩盖

从往年经历看，为了保级卖资产成为贝因美的常规操作。2020年贝因美开始出售旗下子品牌，但业绩颓势难以掩盖。

2020年上半年，不少婴儿奶粉企业迎来了好年景。

贝因美在2020年的业绩表现如何呢？

从已经公布的前三个季度财报来看，第一、第二季度的表现均好于上一年度，其中第二季度的营收约为7.7亿元，同比增长14.78%，净利润约为2994万元，同比增长135.22%。然而第三季度净利润则下跌至790万元，扣非后净利润同比下跌322.84%，约为-1760万元。

针对利润大幅下跌的原因，贝因美方并未给出回复。

历年扣非净利为负是贝因美的顽疾，而其成因又是多种多样的。贝因美在回复深圳证券交易所对公司2019 年年报问询函的公告中称，2016年的亏损是由于跨境电商、海淘的兴起。公司传统渠道转型不利，加上假冒奶粉事件等多种因素影响。2017 年的亏损是由于实施奶粉新政，实行配方注册，在过渡期内，渠道商谨慎观望、中小品牌竞相杀价甩货，老包装和非注册制产品面临淘汰，公司计提应收账款坏账准备和存货跌价准备，加上达润工厂投资损失较大，导致 2017 年产生大幅亏损。2018年，贝因美虽然重塑品牌，重建渠道，但由于成本控制受限于原有规模设置过大，配方注册难以及时调整，导致公司扣非后净利润仍出现亏损。2019年的亏损则归因于婴儿出生数持续下降，叠加关键原料乳铁蛋白涨价及处理临期粉等因素影响。

为了保级卖资产是贝因美的常规操作。

2020年Q3财报中，记者发现两笔股权交易的信息，一笔交易是贝因美将2020年5月才成立的全资子公司杭州新美营销管理有限公司100%股权转让给上海育博营养食品有限公司，标的价格为1785.36万元。卖的理由是为聚焦核心品牌发展，探索其他子品牌的发展新路径，品牌“臻佑”的相关产品也将由上海育博组建团队进行运营。“臻佑”在贝因美官网的奶粉产品介绍中位列“更多产品选择”。

另一笔交易是将从事“童享”奶粉销售业务的上海贝因美食品销售有限公司100%股权转让予杭州洋驼贸易有限公司和自然人叶峰，标的价格为1791.00万元。

这一情况说明，贝因美开始收缩阵线。

产品、渠道皆乏力，掉队难挡

团队管理和执行能力不强，没有集中财力和资源推出大单品，渠道管理混乱，面对价格战，管理“失控”，依靠政府补助等都是贝因美业绩掉队的原因。

综合分析贝因美的掉队，有以下几个因素。

缺乏大单品。奶粉行业分析员宋亮认为，“贝因美注册的品牌太多，多品牌策略在过去有效，现在只能分散资源和精力。”今年这场疫情对大品牌奶粉产生了有利的影响，加剧了市场集中度，导致中小品牌奶粉市场进一步下滑。因而在激烈竞争中，企业只能靠做大单品来存活。

如今，消费者的选择从中低端转向中高端、高端以及超高端，奶粉的升级在价格上有明显的体现。但乳业专家王丁棉认为，奶粉的配方结构、营销成份、加工工艺、技术含量等各项指标基本上没有多大程度的变化。只是在价格上体现分别或是进行划分。即使是贝因美2020年主推的爱加以及特配粉，王丁棉认为，也不能算是真正的新品，并没有多大的技术含量。“贝因美没有集中财力和资源把主业奶粉做大做强做精，团队管理和执行能力不够强，缺少对打造大单品的投入，在市场竞争中缺乏‘狼性’以及对研发重视不够。”

渠道管理弱。奶粉行业的优胜劣汰，渠道很重要。宋亮认为，相对飞鹤，贝因美欠缺中端市场管理和地推能力；相对澳优专注于细分羊奶粉市场的错位竞争，贝因美也错失良机。

渠道商的选择很现实，看哪个品牌自带客流的能力强，哪个品牌的地推活动和消费者教育能力强。王丁棉说，“奶粉渠道商对高端产品的态度是利润高，品牌时尚。高端奶粉的利润在10%~15%，个别产品的利润在经销商手中达到20%。”

查询飞鹤财报发现，截至2020年6月30日，飞鹤通过全国1900多名线下客户（覆盖超过11.9万个零售销售点）的广泛经销网络销售产品。线下客户为经销商，将产品出售予零售门市以及在某些情况下出售予母婴产品店营运商、超市和大型超市连锁店。线下客户销售产生的收益占集团乳制品总收益的87.0%。除了渠道商运营，飞鹤的研讨会也是越开越多，共举办超过33万场面对面研讨会，其中包含超过14.4万场在线面对面研讨会及18.6万场线下面对面研讨会。飞鹤强有力的地推和渠道能力对其他品牌带来了压力。但贝因美在财报中并未公布经销商的数据，只在2015年有报道称贝因美改革渠道，1000多个经销商改革后留下500个。

王丁棉认为，奶粉销售方式差异还是很大，一二线城市仍是进口品牌以及国内几个大品牌的市场，三线以下的城市依然以地推为主。虽然有一些地方小品牌试图打入一二线城市，但进展缓慢，业绩也不尽如人意，未能撼动原先扎根在一二线城市的著名品牌，特别是进口品牌。

渠道管理的混乱也出现在贝因美旗下全资电商项目“妈妈购”的运营中。2020年10月，媒体曝出妈妈购星店项目疑涉嫌传销。贝因美集团的宁波妈妈购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与青岛合众千成网络科技有限公司2019年签署合作协议，运作妈妈购‘星店’项目。“妈妈购”的会员缴纳7000元就可加盟成为贝因美妈妈购‘星店店主’”，“店主”可通过发展下线会员、分销商品，来获得返利和收入分成。有店主曝出，向妈妈购平台交付的加盟费既收不到货款，也得不到退款。天眼查显示，青岛合众千成被列入企业经营异常名录。

卷入价格战。在渠道力量不足以及产品力量薄弱的情况下，贝因美还在直面价格战的惨烈现状。

从2020年下半年开始，奶粉市场开启了价格战。宋亮分析，引发价格战的主要原因有两点，一是2019年下半年至2020年上半年人口出生率大幅下降，造成市场急遽萎缩。7月之后国内奶粉市场突然疲弱，价格战由此开启，特别是在羊奶粉和有机奶粉领域，价格战对市场造成了很大的破坏；二是龙头品牌飞鹤加快了对一二线市场的挤占以及对四五线市场的扫荡，从而进一步加剧市场竞争的严峻状态。

食品产业分析师朱丹蓬也表达了同样的观点，“Q4肯定会出现大规模的促销战，因为历年都是如此。2020年上半年大部分企业遇到较大的困境，下半年，尤其是在第四季度冲量，这会是全年竞争最为残酷的时刻。”

宋亮则认为，2020年奶粉阵地的惨烈程度可以用三句话概括。1． 70%的高端、超高端产品实际动销价格降至250元~300元之间；2． 洋奶粉的促销力度从过去的“买六赠一”直接降到了“买三赚一”，甚至“买二赚一”；3．飞鹤超高端奶粉星飞帆的实际动销价格降到了230元~260元的区间。

贝因美对价格的管理似乎有些失控。以淘宝天猫平台上贝因美主打的爱加幼儿配方奶粉3段800克的价格为例，不同门店的价格千差万别，从244元~408元/罐不等。

“虽然2020年奶粉依然在推进品质升级，但价格很难修复，2021年价格战还会持续。2020年谈提价很荒谬。之前君乐宝提价是在低价基础上的提价，目的是为了控货控价。红星美羚曾定价400多元/罐，现在定价仅100多元/罐，仅靠渠道推不动。”宋亮说。

贝因美虽然遭受诸多不利因素，但在宋亮看来，它还有供应链体系成熟的优势，产品成本相对低，主打的特配产品在细分领域有一定的市场优势，但在大环境中并没有出现大幅增长的现象，还需要夯实市场基础。

坏账冲抵。为了赢得市场，贝因美向渠道供货时采用后付款制度，导致应收账款很大，有些不得不冲抵坏账。

在10月29日，贝因美继2020第三季度财报后又发布了《贝因美股份有限公司 关于计提资产减值准备及核销资产的公告》，公告称，本次计提资产减值准备的资产项目主要包括应收账款坏账准备、存货跌价准备、其他应收款坏账准备，共减少2020年1-9月利润总额约为3265万元。

而前三季扣非净利润本就为-1438.5元。这说明贝因美的主业依然未能形成造血能力。

贝因美关于坏账损失和资产计提减值准备的会计手法很值得关注。

贝因美2017年年度报告中对各项资产计提减值准备总额为5.34 亿元，占2016年度经审计的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净利润的68%。而针对上述事项，贝因美未在2018年2月底前提交董事会审议并履行信息披露义务，遭到深交所问询。

2016年度计提的全部资产减值准备总额为7121.44 万元，占2015年度经审计的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净利润的 68.71%，其中对应收账款计提减值准备金额为4282.41万元，占2015年度经审计的净利润的41.32%。同样，针对上述事项，贝因美未在2017年2月底前提交董事会审议并履行信息披露义务，直至2017年4月28 日才提交董事会审议并对外披露。

2016年~2020年，贝因美提取的坏账损失在应收款中的占比差异极大，尤其是为了保级的2018年，在应收账款是2019年同期1.46倍的情况下，坏账损失仅为2019年同期的2.65%。

通常赊账体现在资产负债表和损益表，不会体现在现金流量表上。资产负债表出现大量应收账款，损益表上出现巨额利润增加，但现金流量表没有出现大量现金净流入时，要考虑是不是在利用赊账操纵利润。而赊账通常会在下一年度通过填写退货单据，修正资产负债表和损益表来解决。

离不开的政府补助。从贝因美非经常性损益项目和金额来自，政府补助一直是贝因美的重要来源项，单是2020年第三季度，政府补助就达2182.9万元。

回看历史上的操作，贝因美的业绩依靠政府补助和资产处置已是不争的事实。

贝因美每年获得大量的政府补助，以2018年为例，政府补助金额是当年净利润的2.56倍。

2020年11月，有媒体曝出贝因美创始人谢宏写的内部信——《做好自己，等待时机》，坦诚贝因美需要“活着做强”。在信中谢宏写道，“很多人都说贝因美要趴下了，这话传得不是一年两年了，我甚至每年都会听到几次，但无论如何，起码到今天，我们还立着、活着，就有机会！”

2020年12月14日晚，沪深交易所对《上海证券交易所股票上市规则》《深圳证券交易所股票上市规则》以及《上海证券交易所科创板股票上市规则》《深圳证券交易所创业板股票上市规则》等多项配套规则进行修订，并发布修订后的相关规则征求意见稿（以下合称退市新规）。

退市制度严格落实新证券法精神，通过进一步优化退市指标、缩短退市流程，加大市场出清力度，提升退市效率，以期形成上市公司有进有出、优胜劣汰的市场生态。

退市新规的主要修订点有几项：

1．新增多个退市指标，包括扣非前后净利润孰低者为负且营业收入低于1亿元、市值低于3亿元、信息披露或规范运作存在重大缺陷、半数以上董事无法对年报或半年报保证真实准确完整、重大违法财务造假、退市风险警示股票被出具保留意见审计报告等。

2．取消单一净利润和营收指标，新增组合指标：扣非前/后净利润为负且营收低于1亿元，将被ST，连续两年终止上市；退市风险警示股票被出具非标审计报告的，触及终止上市标准。

如果新规得以通过，那么贝因美只要营收达标尚能保级，但如果在现行规则下能否保级，还看2020年第四季度的业绩表现。

责任编辑：薛永玮